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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3.

月上枝头,金宝又变成了一个男娃娃的装扮,和墨衣小少年坐在窗台上,他手里端着一盘桂花糕,递给银宝。

“尝尝,我在霜霜姨那儿拿的糕点。”

银宝拿过一个,尝了一口之后道:

“是曲牧叔做的。”

“嗐,霜霜姨不会做饭,每次进厨房都是灾难,这些吃的,不是买的就是曲牧叔给她做的。”

金宝咬着糕点,“不过说来也奇怪,曲牧叔和霜霜姨都认识多少年了,自我有记忆开始他们便在一起打打闹闹,这么多年也没提要结成道侣的事。”

金宝坐在窗台上晃着脚,转头看向屋子里坐着的白衣男人。

“阿爹,曲牧叔和霜霜姨为什么住在一起却不成亲啊?”

溪亭陟抬眼看向他,“小小年纪,问这些做什么。”

“好奇。”金宝看着他道,“地蓝城里的小妖怪都说喜欢一个人便要讨她欢心,给她送花和送吃的,难道是曲牧叔叔给霜霜姨送的东西还不够多吗?”

“感情一事,并非只是送东西,唯有两情相悦,方能修成正果。”

溪亭陟抬眼看向金宝旁边的银宝,“不可强求。”

银宝一愣,说这话的时候看着他做什么。

“阿爹快看!下面起烟了!”

金宝指着不远处的林子,他眯起眼睛。

“林子里面好像有东西。”

银宝顿时也顾不上溪亭陟问这话的时候为什么要看他的眼睛,他转过头,看向林子。

林子里散出一片浓雾,模糊了视线。

银宝忽然皱起眉,“有铃铛的声音。”

像是悬挂在屋檐下面的六角铃的声音。

金宝动了动耳朵,仔细听了一会儿后,好像是听见了一点声音。

“浓雾里边有人!”

银宝看向林子里,果真见林子里出现了几个黑影,像是人影,但是走路却是十分僵硬。

黑影从林子里走到客栈前的空地上,金宝这才看清他们身上都穿着白色的衣服,额头上都绑着白布,脸色也苍白。

好像是一队送葬的队伍,其中有两个人举着招魂铃。

察觉到异样的不止是他们,许多人都趴在窗户上看着下面,有胆子大的卓要是甚至已经站在了送葬队伍的前面。

“你们打哪儿来的?大半夜送葬,也不怕吓死一个人?”

一个络腮胡子的大汉看着面前的送葬队伍道:“大半夜,看见就晦气,你们赶紧走,别在这儿找大爷晦气。”

这荒郊野岭的,大半夜送葬,怎么看都不太正常。

楼上的银宝看着底下,“他们没有呼吸声。”

金宝坐在窗户边,一手撑着头。

“脸都白成那样了,一看就死好几天了。”

金宝转头看向溪亭陟,“阿爹,你不下去的话,那个人指不定就要死了。”

溪亭陟坐在茶桌前没有动,手里的书又翻了一页。

“你阿娘让我不要多管闲事。”

李杳在这件事素来双标,她喜欢管闲事,却不让溪亭陟管闲事。

不管闲事,便不会被道义所绑架,不会像在参商城那样,被所有人都高架起来。

金宝扭回头,看着一只飞镖从那大汉喉咙前穿过,定在客栈上前的木柱上。

那个大汉倒地的一瞬间,金宝注意到空地上的白衣人也少了一个。片刻过后,一阵风刮来一阵浓雾,浓雾过后,那支送葬队伍也消失了。

银宝也皱起眉,“这不对劲。”

“下楼去看看。”

他现在这副身躯,腿太短,在他迈下窗台的一瞬间,又恢复了原本的模样。

和银宝一模一样的脸,只不过他穿着白衣,银宝一身墨衣。

他俩走出房间,站在二楼的走廊上,看着一个人从那染血的飞镖上取下一小块布料。

金宝趴在二楼的围栏上,好奇道:

“那纸条上写了什么?”

好奇不止是他,很多捉妖师都去看了。过了许久,金宝站起身,突然拦住一个上楼的捉妖师。

“大哥,那纸条上写了什么啊?”

捉妖师看着面前精雕玉琢的小少年,一转眼又看见了站在原地的银宝。

两个一模一样,却又十分养眼的小娃娃,许是觉得他们没有威胁,捉妖师叹了一口气。

“你们还是赶紧离开吧,我们也要收拾东西走了。”

金宝看着要走的捉妖师,连忙道:

“大哥,你还没有告诉我那纸条上写了什么呢?”

大哥似乎很是着急回房间收拾东西,他摆摆手。

“自己去看。”

被拒绝了金宝也没有生气,他转而拉着另外一个人的袖子。

“叔,那纸条上写了什么?”

一连问了好几个人,这些人都步履匆匆地回了房间,片刻后又背着包袱从房间里出来,似乎很是着急离开。

金宝见得不到答案,转头看向银宝。

“你在这儿等着,我下去看看那纸条上写了什么。”

银宝站在原地,看着金宝下去,和许多人共同看了一眼纸条,眼里有一分复杂,片刻后,他上来。

“咱先回房间。”

进了房间之后,金宝把门关上,看着桌前还在看书的溪亭陟,跑到溪亭陟面前坐下,凑近溪亭陟道:

“爹,那带血的纸条上写着‘三日死一人’,好多捉妖师都离开,咱要走不?”

溪亭陟放下书,抬眼看着他。

“夜深了,我要歇息。”

金宝眼睁睁看着溪亭陟起身,坐到小榻上去打坐,看样子已经开始假寐了。

他回身看向窗前的银宝,小声嘀咕道:

“要不咱把阿爹留在这儿,我们自己走?”

银宝看他的眼神像是在看傻子,“要走你走,我不走。”

阿爹不走,他也不走。

跟着阿爹,和跟着不靠谱的哥哥,不用想他也知道选前者。

“你不走,那我也不走。”

金宝走到窗前,看着离开的捉妖师,又看向倒在地上的捉妖师。

“这是第一个,三日后便又要死第二个了。”

金宝看向银宝,“要不咱们下去把他葬了吧,尸体放在这儿,臭了怎么办?”

银宝刚要拒绝,金宝便一把拉着他朝着门口走。

“走吧走吧,我知道你有洁癖,你光看着行不行,我自己埋。”

客栈后面的空地,银宝一手捂着鼻子,看着顶着和他一模一样的脸的金宝用铁锹把人葬了。

葬完之后金宝擦了擦汗,抬眼看向银宝。

“行了走吧。”

银宝嫌弃地先行一步,金宝跟在他后边。

“我觉得你这毛病得改一改,哪儿有大侠行侠仗义结果还有洁癖的?今儿是个死人,不用你救,要是以后碰见一个浑身恶臭但还活着的乞丐,你救还是不救?”

金宝说完银宝,又想起溪亭陟。

“阿爹也是这般,明明我听曲叔叔说,阿爹以前也是十分有正义感的少年捉妖师,现在越活越矜贵了,像是被娘养在后宅里的小白脸一样。”

进了房间,金宝放下铁锹,刚要上床躺一会儿,下一瞬间便被定在了原地。

小榻上的溪亭陟睁开眼,看着他道:“你素来不爱干净。”

金宝看着自己,瞥见衣服上的泥的时候,连忙道:“我用清洁术还不行吗。”

溪亭陟放开他,金宝用清洁术将自己打理了一番之后才躺在床上。

他抬眼看着溪亭陟,“爹,咱真不走啊?要是三日后真死人了怎么办?”

银宝坐在床边,金宝让他躺床里侧去。

他俩以前睡一起的时候都是银宝睡里面,阿娘说他睡觉不安分,要是银宝睡外面,他容易一脚把银宝踢下去。

“若是真的死人,那才更应该要留下来。”

银宝看着他道,“你行侠仗义莫非是看见死人就躲?”

“……话不是这么说,我修行不到家,你又只会机关术和玄门之术,阿爹呢,刚刚清醒没几年,还算是一个病人,咱三个加一起还打不赢阿娘一根手指头。”

“阿娘不在,这种险境,咱难道不是能躲就躲吗?霜霜姨都说了,活着最重要。”

银宝听着金宝的长篇大论,和衣闭上眼睛。

“反正我不走。”

金宝劝不动银宝,便只能看向溪亭陟。

“阿爹,你能看出那林子里的是人是妖不?”

“我没看。”

溪亭陟盘坐在小榻上,闭着眼睛。

金宝总觉得他爹身上有一种不顾人死活的淡定感,就算他师哥说的那样,就算有人在他爹面前被弄死他爹都不会眨一下眼睛,除非那人是他娘。

金宝撑着头,打了一个哈欠。

他自三岁踏入修行大道,已经快要六年了,睡觉对他来说也不是必须的,但是他还得长个子,他还想长高。

“爹,我困了,有事你看着点儿,我先睡下了。”

睡在里侧的银宝早已经闭上了眼睛,身上还穿着那套墨色的衣服。

金宝闭上眼睛之前还在想,有洁癖的穿个黑衣服,没有洁癖的反而穿了个白衣服。

早知道他也穿个黑衣服,反正脏了也看不出来。

等金宝睡熟后,溪亭陟才睁开眼。一丝雾气顺着打开的窗户进入屋子里,在屋子里弥漫。

他看了一眼床上的两个娃娃,站起身,走到窗户前,关上了窗户。

他关上窗户之后,屋子里的雾气淡了不少。

他抬手,一丝微蓝色的灵气击散了剩下的雾气。

等屋子里恢复原样之后,溪亭陟才回到榻上重新坐下。

李杳此番是对的。

两个孩子都关在山上修炼,除了修行之外,一事不通。话说千遍,纸上千言,终究不如他们自己亲自走过一遍。

次日,金宝先醒。

他看着桌前坐着喝茶看书的溪亭陟,伸了一个懒腰,打了一个哈欠。

“阿爹早上好。”

金宝下床,刚要伸手拿靴子,余光便瞥了一只被灵力束缚在角落里的小鼬鼠。

他一顿,反应过来后一边穿着靴子,一边三两步蹦到小鼬鼠面前。

“阿爹,你哪儿绑来的一只小老鼠?”

金宝蹲下身,伸手戳了戳小鼬鼠。

溪亭陟看见他的举动也没有阻止。

床里侧的银宝缓缓起身,睡眼惺忪地坐在床里边,看见溪亭陟的时候,他下意识道:

“阿爹。”

等意识清醒过后,他才反应过来这是哪儿。

他看着蹲在角落里的金宝,走到金宝旁边,一同看着角落的小鼬鼠。

他动了动鼻子,顿时用袖子遮住鼻子。

看见金宝还在用手碰这鼬鼠的时候,他连忙轻轻踢了金宝一脚。

“别碰,它身上有尸臭。”

这个味道他不会闻错,有些人抬着棺材来法雨寺念经的时候,棺材里边便是这个味道。

金宝抬头,傻眼:“尸臭?”

他转头看着自己的手指,顿时不想要了。

他还以为就是这老鼠身上本来的味道呢。

金宝立马给自己的手指施了多个清洁术,清洁术过后,他立马把手举到银宝面前。

“你问问,还有味道吗?”

银宝用袖子捂着鼻子,翻了一个白眼。

“你自己闻。”

他站起身,走到溪亭陟面前,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喝。

他昨个儿就注意了,阿爹的茶壶和茶杯都是从纳戒里面拿出来的,不是客栈里的。

喝着溪亭陟的茶水,他突然能理解为何溪亭安要说阿爹是阿娘养在地蓝的小白脸了。

他爹一路出来,吃好的喝好的用好的,只有他们兄弟俩苦哈哈地挨饿挨渴。

银宝抬眼看向溪亭陟,“阿爹,此番历练是阿娘说的还是溪亭安主动请求的?”

“没大没小的,叫什么溪亭安,叫我哥哥。”

金宝也走到桌子前,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

“是我主动给阿爹说要来历练的。”

银宝一听,顿时看向溪亭陟道:

“那阿爹历练他一个人便行了,我可以回去了。”

他站起身,抬手给溪亭陟行礼。

“阿爹再会。”

金宝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不是,你这就走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银宝看向他,难得笑了一下。

“兄长再会。”

这声“兄长”,金宝听着总觉得有股阴阳怪气的味道。

银宝转身要走,溪亭陟道:

“你出不去。”

银宝脚步一顿,回头看向他。

溪亭陟放下手里的书,转眼看向窗户的位置,示意他过去。

银宝顿时抬脚,走到窗户前,拉开窗户。

金宝挤过来,站在他旁边。

只见客栈外聚集了很多捉妖师,其中不乏昨天说要走的捉妖师。

金宝眼尖,一眼便看见了昨天劝他们早些离开的捉妖师。

这人明明早走了啊。

金宝连忙回头看向溪亭陟:

“阿爹,这是怎么回事?他们怎么都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