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墨的仲裁腕表在腕间震出细密的涟漪,全息投影中跳动的红色坐标正指向银河边缘的“碎星带”。顾昭抱着一叠泛着幽蓝微光的图纸从走廊冲进来时,他正盯着投影里扭曲的星图皱眉——那片区域的时空坐标像被揉皱的绸缎,恒星运行轨迹与行星公转周期完全错位,连引力波都呈现出诡异的螺旋状。
“第三十七次监测报告。”顾昭将图纸拍在操作台上,图纸上的时序经纬线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解,“碎星带的‘时茧文明’发来求救信号,他们的时间观测站全部失灵,历史碑刻里记载的‘昨日’正在变成‘明日’。”
林墨指尖拂过图纸边缘的银纹,那是时序织网的能量残留。自上次终局档案馆的钥匙现世后,仲裁所数据库里关于“时序织网”的加密档案自动解锁了三分之一——那是维系所有平行时间线的基础框架,由无数被称为“时间纤维”的细弦编织而成,任何一处断裂都会导致对应区域的时空规则紊乱。
“准备跃迁。”林墨将因果天平收进腰间的暗格,取而代之的是一台巴掌大的银色仪器,“带上时序经纬仪,这次需要精准定位断裂点。”
跃迁引擎的嗡鸣中,两人坠入一片混沌的星雾。碎星带的实际景象比投影更震撼:本该环绕恒星旋转的行星像被扯断的珍珠串,有的悬停在半空,有的倒转着坠向虚空;恒星的光芒分裂成七道虹彩,在星云里织出混乱的光网。而在这一切中心,漂浮着座由半透明丝线构成的巨茧——那是时茧文明的核心观测站,此刻正被黑色裂隙啃噬出缺口。
“是时间纤维的断口!”顾昭举起时序经纬仪,仪器射出的蓝光扫过裂隙,“这些丝线……和我们档案馆里的锚链材质很像。”
林墨的瞳孔微微收缩。他蹲下身,指尖轻触最近的断丝,记忆如潮水倒灌——这不是普通的时间纤维,每根丝线上都流转着无数文明的兴衰:有文明在黎明期就被战火焚毁,有文明在科技巅峰自愿化为能量体,还有文明在时间长河里反复重生……此刻,这些本应被织网妥善收纳的“时间残片”正从断口处喷涌而出,像脱缰的野马撕扯着周围的空间。
“小心!”顾昭拽着他滚地,一道由乱序时间构成的利刃擦着耳际划过,在地面灼出焦黑的痕迹。林墨抬头,看见裂隙深处浮出张模糊的面孔——那是时茧文明的首席观测师,此刻他的身体正像被揉皱的纸般分裂重组,“仲裁者!它们在吃我们的‘昨天’!历史碑刻里的事件在消失,孩子记不起父母的模样,工程师算不出飞船轨道……”
“不是‘吃’,是失控。”林墨站起身,因果天平在腰间轻颤,“时序织网的自我修复机制被干扰了,这些断丝无法重新编织,反而释放出被封存的时间残片。”他举起时序经纬仪,仪器突然投射出三维模型——整片碎星带的时空网络里,密密麻麻分布着十七处类似裂隙,每处都在向外倾泻不同文明的时间残片。
“有人在破坏织网。”顾昭调出最近三个月的监控记录,画面里闪过几缕黑影,“这些黑影每次出现,裂隙就会扩大一分。他们穿着没有时间印记的服饰,像是……游离在织网之外的存在。”
林墨激活因果天平的探查功能,秤盘上的银纹突然凝结成箭头,直指巨茧后方那片更幽深的星雾。两人穿过裂隙带时,空气里漂浮的时间残片愈发密集:有婴儿的啼哭凝固成琥珀,有恒星爆炸的闪光凝结成冰晶,还有某场战争里士兵的最后遗言,正以声波形态在林墨耳边炸响。
“到了。”顾昭停在一块悬浮的黑色巨石前,石头表面布满蜂窝状的孔洞,每个孔洞都连接着不同的时间线。林墨的因果天平剧烈震颤,秤盘里的青铜钥匙突然浮起,与巨石表面的某道纹路严丝合缝——这是终局档案馆的钥匙,竟能打开织网的“检修通道”。
通道内没有光,却能清晰看见无数银线从头顶垂落,像瀑布般汇入地面的凹槽。林墨沿着银线前行,每一步都踩在某个文明的关键时间节点上:他踩过精灵族第一次点亮魔法灯的瞬间,踩过机械帝国启动第一台量子计算机的时刻,也踩过某个小行星文明在母星爆炸前合唱的最后一个音符。
“这里是织网的中枢神经。”顾昭的声音带着敬畏,“所有时间纤维的交汇点,也是修复裂隙的关键。”
话音未落,通道尽头亮起刺目的红光。七个身影从阴影里走出,他们的皮肤泛着金属光泽,眼睛是不断跳动的数字。“仲裁者,这里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为首者的声音像齿轮摩擦,“时序织网需要重新校准,某些文明的‘冗余时间’必须被清除。”
“冗余?”林墨挡在顾昭身前,“每个文明的历史都是织网的经纬,没有冗余!”
“你们不懂。”金属人抬起手,掌心射出黑色射线,直指林墨胸口的因果天平,“仲裁所总在修补破网,却没发现网底已经烂透了。清理掉那些低等文明的‘时间垃圾’,织网才能更坚韧。”
射线即将触及时,顾昭甩出三枚镇时钉,钉身刻着的仲裁庭徽记迸发金光,将射线弹开。“你们的‘清理’会毁掉更多!”他吼道,“晨星文明的因果被抹除时,你们也在场!”
金属人动作一滞。林墨趁机冲上前,因果天平的秤盘展开,青铜钥匙化作光流融入中枢神经。整条通道的银线突然活了过来,它们缠绕着金属人,将他们的数字眼睛染成彩色——那是被他们遗忘的“冗余时间”:某个机械师调试零件时的微笑,某个母亲哄睡孩子时的哼唱,某个战士在战壕里读诗的侧影。
“这些……”为首的金属人发出刺耳的电子音,“不可能……这些是应该被删除的……”
“因为这些,才是织网存在的意义。”林墨按下天平的确认键,中枢神经爆发出璀璨的光芒。通道外的碎星带开始震动,扭曲的星轨逐渐归位,行星重新找到公转方向,恒星的光芒也收敛成稳定的白。
当最后一丝黑影消散时,顾昭瘫坐在地上,望着重新运转的时茧观测站:“他们是谁?”
林墨捡起地上一片脱落的金属鳞片,上面刻着模糊的纹路——和终局档案馆钥匙上的纹路一模一样。“可能是仲裁庭的叛逆者。”他将鳞片收进证物袋,“他们想通过破坏织网,让时间线按自己的意志重构。”
两人站在修复中的时空节点上,看着碎星带重新焕发生机。林墨的仲裁腕表再次震动,新的坐标指向更遥远的维度——那里,时序织网的下一个裂隙正在形成。
“走吧。”他拍了拍顾昭的肩,“织网需要更多织网者。”
星雾中,青铜钥匙的微光若隐若现,仿佛在指引着某个尚未揭晓的终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