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允真这一觉睡得很香。
一觉干到大天亮。
醒来的时候，脑子里的那团浆糊已经干了，碎了，掉了。
一股前所未有的爽感，从天灵盖贯穿到脚底板，那是一种……任督二脉被打通，智商重新占领高地的错觉。
疲惫、焦虑都被这一觉给睡没了大半。
她下意识地想抬手揉揉脖子。
手……抬不起来。
嗯？
低头一看。
柳智敏整个人以一种扭曲的姿势撅在床上，脑袋顶着她的腰，一只手死死地拽着她的手腕。
李允真试着抽了抽。
没抽动。
“撒手~！” 又试了一次。
那只手抓得更紧了。
“诶~你给我撒手。” 李允真劲儿稍微使大了一点儿。
睡梦中的柳智敏还皱了皱眉，嘴里发出一声不满的哼唧，又把她的手往自己怀里拽了拽。
李允真：“……”
行吧， 你是病号你最大。
她弃了挣扎，心甘情愿地被这么“绑”在床边。
她闲着也找不到事干，用另一只自由的手，轻轻拨开柳智敏额前那几缕打结的刘海。
手感…… 怎么形容呢。
一言难尽。
黏糊糊的，油腻腻的。
李允真搓了搓手指，感觉要是再搓两下，能搓出一个泥球来。
她凑近了些，仔细打量着柳智敏的脸蛋儿。
说实话... 挺难看的。
原本好看的不得了的蛇系脸蛋，现在被折磨的得脱了相。
最要命的是肤色， 又黄又暗，跟砂糖橘炫多了似的。
额头上还有点儿发病时撞来撞去留下的淤青。
可看着这张丑脸，李允真心里又是一阵抽痛。
虽然那个直接凶手，已经被她在港口磨成了肉泥，丢海里喂了鱼。
但她心里那股子内疚，并没有随着李宰旭的死消散多少。
反而像一棵扎了根的树，在她心里越长越大。
李宰旭说的那几句话，时不时的就会在她脑子里冒出来。
李允真摇了摇头。
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多愁善感了？
怎么现在对着个病号，还得了一块心病？
难道是年纪大了，心软了？
为了让这丫头多睡会儿，李允真没再折腾。
就那么靠在床头，任由她抓着手。
这一坐，就坐到了日上三竿。
直到中午。
柳智敏终于有了动静。
她迷迷瞪瞪地睁开眼。
视线一聚焦，就看到李允真正盯着她发呆，眼神直勾勾的。
而她的手……正死皮赖脸地抓着自己的手腕不放。
“……欧尼，我醒了……”
声音带着刚睡醒的鼻音。
李允真“嗯”了一声。
过了半晌，才像是魂魄归位一样，眨了眨眼。
“啊……醒了啊。”
“饿了没？中午想吃什么？我去食堂给你买。”
“什么都可以……” 柳智敏小声说。
“那个……欧尼你能不能先放开我。”
“手……手出汗了……”
李允真低头看了一眼两人还交握着的手，眉毛挑得老高。
“……”
好家伙。
一醒来就倒打一耙是吧？ 是谁抓着谁不放？ ？
虽然心里吐槽，但她还是默默地松开了手。
“我去食堂买饭。”
“你要不要……先去洗个澡？”
“你现在自己应该能洗了吧？别在浴室里平地摔啊。”
“嗯。”
......
二十分钟后。
李允真拎着大包小包的餐盒回来了。
卫生间的门也刚好打开。
柳智敏裹着浴袍走了出来。
李允真把饭菜放在桌上。
看她那费劲巴拉擦头发的样子，直接走了过去。
“去床上坐着。”
“我来给你吹。”
柳智敏乖乖地坐在床边，李允真站在她身后打开吹风机。
温暖的风，带着“嗡嗡”的声响，吹拂着湿漉漉的发丝。
两人就那么在那杵着。
一个吹，另一个静静地坐在那里抠手指，气氛有点怪怪的。
两人平时其实都不是那种闷葫芦。
但凑在一块儿，就不知道该说什么，总觉得有点尴尬。
李允真一边吹，一边没话找话：
“你感觉怎么样了？”
“医生说以后那个戒断反应，间隔时间会越来越长。”
“痛感也会慢慢减轻，只要熬过这一阵就好了。”
柳智敏点点头。
“嗯……我现在已经能忍住了。”
李允真不知道，在另一个世界，她已经被折磨了整整三年。
那种痛她早就习惯了，毒抗早已拉满，虽不至于能无视痛感，但至少不会再跟个疯子一样大喊大叫。
不得不说。
柳智敏洗了个澡又洗了个头之后，看着顺眼多了。
没了那一头油乎乎的头发，整个人看着气质都好了不少。
虽然还是很瘦很憔悴，但至少……有了点人样。
李允真关掉吹风机，用手试了试头发的干湿度。
顺手在她脑袋上揉了一把。
“行了。”
“小脏丫头洗白白之后，还挺漂亮。”
柳智敏扯出一个牵强的笑容。
漂亮？
她现在这副鬼样子，跟漂亮沾边吗？
镜子她都不敢照。
她看着李允真那只揉着自己头发的手。
动作很自然，但……她又觉得有点奇怪。
可又说不上来哪儿奇怪。
……
对，姿势。
欧尼什么时候变成左撇子了？
拿吹风机是左手，刚才揉她头也是左手。
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李允真的右手。
白白净净的，也没受伤啊？
柳智敏虽然发现了这个槽点，但她没有追问。
因为她感觉自己的关注点也太奇怪了。
你管人家用左手还是右手呢！
饭菜很丰盛。
有粥，有小菜，还有一份热气腾腾的参鸡汤。
柳智敏拿起勺子，喝了一口粥。
味道不错……还带着一股淡淡的熟悉感。
果然，她在另一个世界经历的事，其实就是现实世界发生的事，演化过去的吧？
比如这个饭菜。
不就是那个收音机做的饭的味道吗？
虽然那个世界里，收音机端出来的是一坨坨糊糊。
但这股味道是一模一样的。
想着想着，柳智敏突然又想到了一件事情。
当时那个收音机，拎着一把菜刀，嘴里嚷嚷着要去给她报仇……
那岂不是...？
“欧尼……”
“李宰旭……怎么样了？”
李允真正在夹菜的手停在半空。
“呃。”
没想到她会突然问这个问题。
自己该告诉她真相吗？
李允真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了她一个问题。
“有人害得你平白无故遭了这么大的罪，你恨不恨她？”
“恨啊……” 柳智敏垂下眼帘，手指抠着床单。
“恨不得他死掉……”
可恨归恨，她对李宰旭的感情其实挺复杂的。
李宰旭曾经是她为数不多的、可以毫无保留的聊天的朋友。
她想不通，为什么突然就变成这样了。
也许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吧。
柳智敏把这个遭遇，归功于自己交友不慎。
如果当初自己有好好听话，老老实实在宿舍待着，不跑出去跟他鬼混， 就不会遇到这些破事。
李允真看着她纠结的样子，心里叹了口气。
柳智敏其实没有听懂她的问题...
如果告诉她，是因为自己才导致她遭了这些罪。
她会是什么反应？
就如她所说，恨不得我死掉吧......
还是别告诉她真相了，有些事还是烂在肚子里比较好。
李允真扒了口饭，含糊地说道： “以后，他不会再来烦你了。”
“不会再来烦我了。”柳智敏重复着这句话。
脑子里联想到那个在梦境里，提着菜刀冲出去的收音机。
“他……死了吗？” 柳智敏试探性地问道。
李允真放下了筷子， 直视着柳智敏。
她的眼睛里，有一种柳智敏看不懂的东西。
“他想让你死。”李允真说。
“所以我让他先死了。”
柳智敏感觉自己的喉咙很紧。
就这么……
这么直白地跟她说了？
说她杀人了？
李允真看着她僵硬的表情，知道她被吓到了。
或者是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于是她主动开了口 “如果我说，是我亲手把他折磨死的，你会害怕吗？”
“……”
柳智敏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害怕？ 她不怕。
她只是……震惊。
“我觉得……没必要这样……” 她结结巴巴地说道。
“欧尼可以把他交给警察……把他……杀肯定有麻烦吧……万一……”
“警察？” 李允真笑了笑。
“一想到他对你做的事，我就没办法说服自己，让他去接受法律的审判。”
“把他关进监狱改造？让他隔三差五去向上帝祷告，忏悔着祈求原谅？几年后再放出来，说他已经改过自新了？”
她摇了摇头。
“光是想到那个画面，我就觉得恶心。”
“我原谅不了他。”
李允真顿了顿，夹了一块豆腐，放进柳智敏碗里。
“原谅是上帝做的事。”
“我只负责把他送去见上帝。”
柳智敏听出了李允真的意思，因为自己受罪的原因，她只想让对方死。
她其实只是担心李允真这么做，会被牵连。
可不知道为什么，刚才那句话从自己嘴里说出来，就有了一股……埋怨的意思。
像是在指责她做得太过了。
“欧尼……我不是那个意思……” 柳智敏有些慌。
她想说，我只是担心你。
她想说，你没必要为了我做到这个地步。
但话到了嘴边，又不知道该怎么组织语言。
最后，千言万语，只汇成了一句。
“……谢谢。”
李允真摆了摆手。
“吃饭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饭后，李允真的手机响了。
她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Sonus Studios的员工。
“喂？”
“知道了，我马上过去一趟。”
挂了电话，李允真拿起搭在椅背上的风衣。
“智敏啊，公司有点事情要出去一趟。你有事的话，就按铃叫护士。”
柳智敏刚想说点什么。
想说，你什么时候回来。
想说，我不喜欢一个人。
想说，你能不能留下来陪我？
但话到了嘴边，却只变成了一句乖巧的：
“……好。”
柳智敏看着那扇紧闭的门。
整个病房，又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心情肉眼可见地低落了下去。
她不想对方离开。
她也不想自己孤零零地待在这里接受治疗。
她也想要一起去。
那种孤独感，比身体上的疼痛更难熬。
可…… 她也很清楚。
欧尼不仅是自己公司的会长，还经营着另外几家公司。
她是李允真。
她终究不是那个一天到晚没事做，只会围着她转，唱歌哄自己开心的收音机。
这就是现实。
现实世界，没有人会放下一切，成天围着另一个人转。
理智上她都懂。
但情感上，她还是觉得……很难受。
心里空了一块。
那种落差感，让她鼻子发酸。
..............................
一个多小时后。
柳智敏就那么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
心里空荡荡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在那个虚拟世界里，一个人无聊惯了。
回到现实世界，反而有点不适应。
要是以前，她现在肯定躺在床上玩手机，刷八卦，看视频。
可现在，看着放在床头的手机，却一点玩的欲望都没有。
她生怕一点开，又看到什么关于自己的负面消息。
那些评论，那些标题，是真的恶心。
“咔嚓。”
门锁转动的声音响起。
柳智敏扭头看去，是护士吗？
门被推开， 是李允真。
手里还拎着一个电脑包。
“欧尼？……”
柳智敏眼睛亮了一下，随即又有些疑惑。
“你怎么又回来了？”
李允真把电脑包往桌子上一放。
一边掏电脑，一边漫不经心地说道： “回来陪你啊。”
“工作嘛，有台电脑，在哪都能做。”
她转过头看着柳智敏。
“怎么，不想看到我？”
“没有！” 柳智敏立刻否认。
脸上的表情瞬间多云转晴，脸上是藏不住的傻笑。
李允真看着她那副样子，也忍不住笑了笑。
刚才离开的时候。
她其实看到了这丫头那失望中带着点委屈的表情。
就那一眼， 李允真一下又心软了，知道她是口是心非。
于是，火急火燎地赶到公司。
跟工作室的人开了个短会，了解了甲方的具体要求后。
就直接抱着笔记本电脑，又杀回来了。
李允真把一张桌子拉到病床前，把电脑放在上面。
她用一种傲娇的语气开口说道： “首先声明啊。”
“我得先工作，没空陪你玩。”
“你不许吵我，听见没？”
“嗯嗯！” 柳智敏乖巧地点头。
甚至还往床里面缩了缩腿，给她挪了个宽敞的地儿。
李允真打开电脑，开始捣鼓了起来。
柳智敏好奇地凑过去在她后面看。
屏幕上是一些中文资料，以及一些专业的音乐制作软件，她看不太懂。
她忍不住小声问道： “欧尼……你是要写歌嘛？”
李允真虽然嘴上说着不许她骚扰自己，但实际上还是在陪她说话。
“是啊。”
“打了这么久广告，终于有单子了。”
“不容易啊。”
说起来也是一把辛酸泪。
那个新视界集团旗下的【Sonus Studios】音乐厂牌。
成立以来，虽说定位是“面向世界的顶尖音乐厂牌”。
但…… 那是她自己幻想出来的。
牛批嘛！！要往大了去吹。
而现实就是，厂牌在业内没什么名气，压根接不到什么像样的单子。
直到上次。
她刻意用厂牌的名义，发布了一首《chandelier》，也就是之前在练习生课堂上做过教学的那首。
这首歌，不仅在billboard榜迅速登顶。
而且因为那变态的高难度演唱技巧，成为了全球各大音乐综艺的热门挑战曲目。
这才让【Sonus Studios】这个名字，慢慢走向了大众视野。
于是，才有了这次的单子。
中国那边一部叫《我和我的父辈》的电影，要创作主题曲。
要赶在国庆上映。
据说甲方对质量要求很高，找人写了好几首都不太满意，因为她本人是那首《孤勇者》的创作者，对方才会顺藤摸瓜，找上【Sonus Studios】。
甲方给需要的是能有传唱度的作品，上映前就给电影带来点热度。
李允真翻着电影的故事背景介绍。
一边看，一边跟柳智敏介绍这个故事。
“讲的是几代人的奋斗和传承……”
“父辈的牺牲，为了让后辈看到更广阔的世界……”
看着看着。
李允真感觉有点眼熟。
这剧情…… 这氛围……
她突然就想起来了。
这不是那首《如愿》的故事背景吗？
李允真突然想起来了点什么。
《如愿》的作词作曲人，好像……跟《孤勇者》是同一个吧？
她之前把人家的《孤勇者》给剽窃了。
现在，这个世界的因果律又把这个任务送到了她面前。
所以……这是什么奇怪的因果循环吗？
拿了人家的《孤勇者》，就必须得把《如愿》也给补上？
李允真有点哭笑不得。
本来以为要花点功夫，头秃几天才能搞定。
没想到又有现成的！
尼玛，既然老天爷赏饭吃，那我就不客气了！
她打开编曲软件。
虽然没有专业的mIdI键盘和录音设备。
但光用电脑，也能做很多前期工作。
定调，写和弦走向，编写简单的demo小样。
柳智敏看着屏幕上那些密密麻麻的音符。
“欧尼你有思路了吗？”
“有啊。”
接着，就是一阵噼里啪啦的键盘声。
李允真哒哒哒地把歌词敲了出来。
不到一分钟，整首歌的歌词，就完整地出现在了屏幕上。
柳智敏都看傻了。
这么快的吗？
写歌……跟写作业抄答案似的？
完全没有创作瓶颈这种东西？
她有点怀疑地看着李允真。
“欧尼……你是不是在放水啊？”
“随便写了首歌，去敷衍人家？”
李允真白了她一眼。 “懂什么。”
“这叫灵感爆发。”
“听好了。”
~
“你是遥遥的路，山野大雾里的灯。”
“我是孩童啊，走在你的眼眸。”
“你是明月清风，我是你照拂的梦。”
“见与不见都一生，与你相拥。”
李允真对着屏幕上的歌词，轻轻地哼唱了起来。
虽然柳智敏不完全听得懂中文。
但一首歌好不好听，她还是听得出来的啊！
那种大气、深情、又带着一丝淡淡忧伤的感觉。
这……
“欧尼，是不是创作oSt都这么简单啊？？” 柳智敏很疑惑。
“看你写歌跟喝水一样。”
李允真差点被她逗笑了。
“哪有这么简单。”
“要写好一首oSt，不仅要对故事表达的内容有很深的理解，而且还要考虑文化背景。比如这个，如果对华夏的近代史一无所知，是绝对写不出这种感觉的。”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
“写一首贴合故事的歌，其实很难。”
“有些事情，没有过相关的亲身经历，是很难表达出来那种感觉的。”
没有亲身经历……表达不出来……？
柳智敏默默地咀嚼着这句话。
那……
那首《If You》呢？
“欧尼……” 柳智敏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
“你昨天……唱的那首《If You》，也是最近写的吗？”
李允真也没想太多。
点了点头。
“嗯。”
柳智敏的心里又确定了几分。
“那那首歌……是一首情歌吗？”
“听起来……很忧伤。”
“像是失去了什么很重要的人。”
李允真的手停住了。
她愣了愣，没想到柳智敏会突然问这个。
她沉默了几秒钟。
“不是情歌，基调是忧伤没错，但表达的……是悔意。”
“以及，想要挽回的渴望。”
悔意？ 挽回？
柳智敏没有说话。
欧尼说的悔意，是对我吗？
因为当初，没有相信我说的话？
“欧尼……其实你没必要……”
柳智敏想说，你没必要为了我内疚。
事情已经发生了。
李允真知道柳智敏又误会了，自己犹豫过很多次，要不要告诉她真相。
这件事一直让李允真很困扰，既然都聊到这了...不然就趁机说了吧？犹犹豫豫的不像个爷们儿...
“其实......把你害成这样的，不是运气不好，也不只是李宰旭。”
“是我。”
柳智敏愣住了。
“什么？”
“我后悔了。” 李允真看着柳智敏的眼睛，慢慢给她讲述着事情的经过。
“后悔当初，你哭着跟我解释的时候，我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
“在你哭着跑掉后，我私下去找过李宰旭。”
“我暴打了他一顿，给了他一张支票，威胁他，让他滚出我的视线。”
李允真深吸一口气。
“是我的傲慢。”
“是我自以为是的处理方式，激化了矛盾。”
“才导致李宰旭狗急跳墙。”
“他报复不了我，怀恨在心才会对你做那些事。”
“所以本质上……”
“是你替我承受了这一切。”
李允真顿了顿。
“那天李宰旭被你骗到医院后，我又打了他一顿，他冲我喊……说是我害了你。”
“我当时觉得，他就是在故意激怒我，想让我失控。”
“直到…… 直到我看到你躺在病床上，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精神失常，嘴里胡言乱语。”
“我才知道，他说的是对的。”
“是我害了你。”
“在病房里看到你连人都分不清了，无论我怎么呼喊你，你都只是把我当成要害死你的人，我情绪也有点失控，那一刻，我是多么希望能回到你还没有沾染毒品，我还没有对你冷言冷语的那个时候。”
“这才有了那首歌的由来。”
“如果一切还来得及...”
“我还能不能把你从深渊里找回来...”
听完李允真说的经过。
柳智敏一时间没有消化过来。
一直陪伴她的人，其实也是害她变成这样的推手？
是欧尼的傲慢，把李宰旭逼成了疯狗？ 然后疯狗咬向了自己？
她有点难以接受。
她突然想到了那首歌的歌词。
原来唱的不是爱情，唱的是欧尼她自己。
唱的是她“如果当初没那么做就好了”的悔恨。
唱的是“如果一切还来得及，我能不能把你从深渊里找回来”的渴望。
唱的是…… 如果能重来一次。
...........................
看着柳智敏恍恍惚惚，一言不发的反应。
李允真就感觉，自己不该说这些。
有些事坦白了，并不会让彼此都好过。
但不说，又是欺骗。
气氛，变得沉闷了起来， 两人都不说话了。
接下来的一两天。
两人之间的相处模式，又回到了那种微妙的尴尬状态。
李允真依旧像往常那样，照顾着柳智敏的饮食起居。
削水果，打饭，陪她熬过病痛时间。
然后就坐在旁边，处理自己的工作。
而柳智敏大多数时候都是沉默的。
柳智敏也在进行着一场激烈的内心交战。
她怨李允真吗？
怨。
但又不是那么的怨。
说没有一点怨气，那是假的。
谁愿意平白无故遭这种罪？
谁愿意变成瘾君子？
可要说恨…… 好像也恨不起来。
柳智敏这两天也想过，如果李允真压根没有插手这件事，自己又会怎样呢？
她肯定是跟李宰旭的关系越走越近，跟团队越走越远，跟公司越闹越僵……
柳智敏回想起当时自己的心态，确实有点不正常，就跟到了叛逆期似的。
而李允真的强制干预，虽然过程惨烈，让她遭受了毁灭性的打击。
但……似乎，也把她的人生轨迹，强行掰回了正轨。
这次危机，让她跟三个队友关系缓和了不少。
虽然她此刻成了这副鬼样子，但不管怎么说，吸毒事件被压了下来，没有造成影响。
只要她好好调养身体，总有一天，还能回到从前。
而且…… 以后欧尼也会因为内疚，而对她有特别的关照吧？算不算是因祸得福？
柳智敏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自动美化这段经历。
这简直就是斯德哥尔摩综合征晚期。
但她控制不住。
她现在更纠结的，是她对李允真，到底是种什么样的心态？
感激？依赖？怨恨？
好像都有，又好像都不是。
她自认为那不是什么情情爱爱的感情。
但具体是什么，她又说不上来。
更那是一种……混杂着愧疚、感激、依赖和一点点怨气的……羁绊？
就像一笔还不清的债。
她发现自己对李允真有一种病态的依赖。
只要李允真在视线范围内，她就觉得安全。
只要李允真一离开，她就开始恐慌。
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是咋了。
...........................
就这么过了一天， 两人都没怎么说话。
柳智敏的戒断反应又犯了一次。
李允真也像往常一样在旁边默默地陪着，给她擦汗。
柳智敏疼的厉害的时候，也会像之前一样，主动伸手拉着她。
仿佛那已经成了一种本能。
直到另一件事发生。
某天上午。
李允真去食堂打饭的时候，接到一通电话，是新视界那边打来的。
“那个视频出现了。”
她眯着眼睛，听着电话那头的汇报。
“嗯，就按之前的计划实施。”
而当她端着饭菜，回到病房的时候。
就看见柳智敏坐在床上，双手抱着头，已经哭成了一个憨包。
肩膀一抽一抽的，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怎么了怎么了？”
李允真放下饭盒连忙问道。
“欧尼……完蛋了...” 柳智敏抬起头眼睛又红又肿。
“李宰旭……他不是已经死了吗……”
“怎么会……网上怎么会……”
李允真皱眉，秒懂，这么快她就知道了？
早知道不让她玩手机了！
她捡起柳智敏扔在一旁的手机。
屏幕上是一篇刚刚爆出来的帖子。
【独家爆料：当红女爱豆K某吸毒实锤！高清无码视频流出！】
爆料内容极其劲爆。
揭露了柳智敏未回归的真相。
告知大众，并非是车祸毁容，而是因为吸毒原因，导致精神失常，正在医院接受治疗。
并且附上了一段视频。
这篇文章，当然是阿宇那个漏网之鱼搞出来的。
群众看得目瞪口呆。
连实锤视频都有，这怎能让人不信？
一时间，粉丝塌房，路人吃瓜，黑粉狂欢。
但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就在这个帖子出现后不到十分钟，都还没开始发力。
网络上，突然涌现出了无数个类似的“独家爆料”。
【独家爆料：当红女爱豆深夜密会财阀，停车场激吻视频流出！】
【独家爆料：清纯人设崩塌！K某被曝深夜招牛郎！】
【独家爆料：K某与某男团成员不雅视频泄露！】
第一个视频里，柳智敏跟一个胖老头在车里……
画面逼真得连柳智敏本人看了恐怕都会信。
紧接着，第二个视频里是“柳智敏”和一个肌肉猛男在激吻，而且上半身是赤着的。
赤着本来好像也没有什么问题...但问题是，构造不太对劲...
“不是？我柳姐那么大两雷呢？被你吞了？”
“这一看就是两个基佬的视频，换了张柳智敏的脸……”
“造谣能不能走点心……AI换脸你好歹整个女的啊！”
还没完。
【柳智敏加入邪教！】
【柳智敏变身奥特曼！】
内容那叫一个五花八门。
有很逼真的，也有粗制滥造的，甚至还有把柳智敏的脸换到狗身上的。
有懂行的技术大佬分析了不少视频， 包括那些逼真的。
得出的结论也是——全是AI生成。
这就很引起公愤了。
“人家都毁容了，还在医院躺着呢，你们这些人还有没有人性？”
“为了流量连底线都不要了吗？”
“消费受害者，吃人血馒头，恶心！”
“那个发视频的号我已经举报了，造谣传播虚假信息。”
“全是AI换脸！现在的造谣成本太低了！”
阿宇那边显然也没想到这一出。
看着自己发的“真实视频”， 被限流， 被举报。
被网友骂成“合成狗”。
“西八！” 他气得把键盘砸了。
他手里明明握着王炸， 结果被对方一通乱拳，打成了烂牌。
现在他说自己那个是真的，都没人信了！这还有天理吗？
“跟我玩阴的是吧。” 阿宇气得面目狰狞。
“我特么搞死你！”
他直接把视频原件。
打包发给了首尔缉毒科的举报邮箱。
【实名举报女艺人柳智敏吸食违禁药品，视频未经过任何处理，请警方鉴定。】
比他更生气的，当属李美敬了。
她在办公室里，看着网上的闹剧，气的直骂娘。
到底是谁在发疯？
她花了二十亿买回来的把柄…… 现在还有任何价值吗？
......
首尔毒科办公室。
大屏幕上反复播放着那段“真实视频”。
几个警察围在一起，眉头紧锁。
一个警察说： “组长，网上都说这是AI合成的。”
“现在外面关于这个女艺人的AI视频满天飞，什么版本的都有。”
“我们要不要为了一个网上的谣言，浪费警力？”
被称为组长的黄科长没说话。
只是转头看向旁边的技术人员： “真的假的？”
技术人员将画面定格。
定格在柳智敏瞳孔放大的那一瞬间。
“黄科长，你看这里。” 技术人员指着屏幕。 “放大。”
屏幕上的画面被无限放大，柳智敏的眼睛，占据了整个屏幕。
那双眼睛里有倒影。
从她瞳孔的反射里，可以模糊地看到，对面举着手机拍摄的人影。
“光影的折射，瞳孔的焦距变化，还有泪腺因为应激反应而收缩的微表情。” 技术人员语气笃定。
“目前的AI技术，做不到这么真实。”
“尤其是这种视频压缩后、高噪点的环境下，AI渲染会产生像素错误。”
“但这个视频里没有。”
“所有的光影逻辑，都是符合物理规律的。”
技术人员转过头，看着黄科长。 “这个视频，大概率是真的。”
办公室里一片沉默，如果是真的。
那就是重大涉毒案件， 而且涉及当红艺人。
黄科长把烟头按灭在烟灰缸里。
“申请搜查令。”
“去医院，对柳智敏进行调查取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