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没头没尾的话，让陆天成猛地一怔。
亏大了？
他豁出性命，以自身龙印为桥，强行续住了悦汐的命，怎么会是亏了？
“前辈……”陆天成挣扎着开口，声音嘶哑，“前辈救命之恩，晚辈没齿难忘。只是不知前辈此话何意？”
老者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用那根普通的木杖，轻轻点了点昏迷中的悦汐。
“这女娃的本源，如同一只破了洞的口袋，里面的米，一直在往外漏。你呢，就像个憨小子，看到口袋破了，不想着怎么把洞补上，反而是把自己米袋也划开一个口子，拿根绳子把两个口袋绑在一起，以为这样就能让她不饿死。”
这个比喻，粗糙，却又无比形象。
陆天成瞬间就明白了。
老者继续说道：“绳子绑得是紧，可两个口袋都在漏米，漏得更快了。而且这根绳子，是用你的魂魄拧成的，勒得太紧，时间一长，不用等米漏完，两个口袋就先被绳子给勒破了。你说，你这买卖，是不是亏到姥姥家了？”
一席话，如同一盆冷水，从陆天成的头顶浇下，让他瞬间遍体生寒。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在救悦汐，却从未想过，这种方式，其实是在加速两个人的死亡！
是啊，他只想着为悦汐续命，却从没想过，这霸道的灵魂链接，对双方而言，都是一种巨大的、不可逆的损耗！
“那……那该怎么办？”陆天成的心彻底乱了，他看着悦汐那苍白如纸的脸，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哀求，“求前辈指点迷津！”
“办法嘛，倒也不是没有。”
老者慢悠悠地走到那地脉灵乳池边，用木杖搅了搅，池水中的灵气顿时变得更加浓郁。
“想补口袋，就得用最好的线，找最好的地方，让口袋自己长好。你这根魂魄拧成的破绳子，得先解开。”
解开？
陆天成的心猛地一揪。
解开灵魂链接，那悦汐的本源岂不是会立刻崩溃？
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老者瞥了他一眼。
“老婆子我既然出手了，自然不会让她就这么死了。只不过，要解开，再重新用对的方法连上，那个过程……对你，对她，都痛苦得很。”
老者的目光变得深邃起来，仿佛穿透了山石，看到了这片荒原的最深处。
“这片大地，病了很久了。你们这些带着龙魂的小家伙，就像是能治好这片大地的药引子。可也有人，想着用你们这些药引子，去熬一锅能毒死所有人的毒药。”
她看向洛清晏，“那个叫白骨生的小娃娃，想要你和那个女娃，就是为了去当他们那锅毒药的药胆，对吧？”
洛清晏被老者那洞悉一切的目光看得心头发毛，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前辈说的是……幽冥宗的万龙归寂仪式，需要九大基础龙魂和玄水龙魂作为主祭，炼化堕龙之心……”
“堕龙之心……”老者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厌恶，“又是那个肮脏的东西。看来，当年的教训，他们还是没记住。”
她不再理会洛清晏，重新看向陆天成，神情变得无比严肃。
“小子，我救你，是因为我不想看到两个好好的种子，就这么被一个憨小子自己给玩死，也不想让他们落到那些熬毒药的人手里。”
“现在，我给你两个选择。”
“第一，你带着这两个女娃，滚出我的地盘。你们的死活，我不管了。但那个白骨生，或者比他更强的家伙，很快就会再来。到时候，你们就是三具尸体。”
“第二，”老者顿了顿，声音沉重如山，“留下来。由我出手，斩断你和这女娃之间的霸道链接，用这大地最本源的生机，为她重塑根基，也为你修补魂海。”
“但这个过程，等同于灵魂剥离，九死一生。而且，我老婆子看门这么多年，从不白白出手。”
陆天成没有丝毫犹豫，抱拳感谢。
“晚辈陆天成，恳请前辈出手相救！无论任何代价，晚辈都愿意承受！”
一股柔和的力量托住了他的膝盖，让他无法跪下。
“代价，不是你现在能付得起的。”老者摇了摇头，“我的条件很简单。活下去，然后，变得比任何人都强。强到……足以替我这把老骨头，守护住这片即将彻底死掉的荒原。”
守护这片荒原？
陆天成愣住了。
他从未想过如此宏大的目标，他所做的一切，最初只是为了活下去，为了复仇，为了找回悦汐。
“小子，别想得太复杂。”老者仿佛看穿了他的想法，“你不需要做什么救世主。你只需要记住，你脚下的这片土地，救了你的命。将来，当它需要你的时候，你还它一条命，就够了。”
她说完，用木杖重重一点地面。
嗡——！
整个山洞，不，是整座山脉，都仿佛活了过来！
那地脉灵乳池中，浓郁的灵气不再是向上蒸腾，而是倒灌而下，形成一个巨大的旋涡。
山洞的地面，缓缓裂开，一道道土黄色的、充满了无尽生命气息的光华，从地底深处升腾而起，将昏迷的悦汐和重伤的陆天成、洛清晏三人，轻轻托起。
“老婆子我，人称荒婆婆。是这东部荒原的守门人。”
老者的声音，在陆天成耳边变得飘渺而威严。
“接下来，我会带你们去一个地方，那里，是这片荒原最后的生机所在——大地胎膜。”
“在那里，你将亲眼看着自己的灵魂被一寸寸撕裂，再看着她获得新生。”
“小子，准备好了吗？”
“为了救她，先……杀了那个鲁莽的、正在杀死她的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