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足吧胖同学。”
阿七靠在门框上,懒洋洋地开口:
“至少不用睡在露天墙垛下面吹冷风。有张床,有个遮风挡雨的地儿,在墙上就是福气。”
他指了指营房尽头一个紧闭的小门:
“那边是公用洗漱间和厕所,热水供应时间贴在墙上,自己看。
冷水倒是全天都有,不过那水.......啧,能把人当场冻成冰棍。
也就鼠标那种自带冰天赋的家伙能受得了吧。”
“行了,地方带到。你们抓紧时间收拾东西吧,我就先走了。
那个..........陈夕对吧?我带你去女生宿舍。”
阿七说完,又恢复了那副笑嘻嘻的模样,朝众人挥挥手,转身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儿走了。
陈夕瞄了大家一眼,跟着他的脚步离去。
留下韩子夜五人站在门口,看着这间将成为他们新“家”的冰冷营房。
阿七的话音还在营房门口回荡。
南宫富贵已经一头扎进了这间冰冷的“新家”。
他嫌弃地用两根手指捻起防潮垫一角,又小心翼翼地摸了摸那冰冷梆硬的金属床板,胖脸上的肉都愁得挤到了一起:
“我滴个亲娘诶!这........这能睡人?!硬得跟棺材板似的!还一股子怪味儿!”
他猛地转头,看向阿七消失的门口方向,越想越气,越想越觉得委屈,忍不住对着空气挥了挥拳头:
“绝对是故意的!肯定是那个姓阎的在背后搞鬼!
炎阳刚才那么怼他,他面子上挂不住,又不敢明着来,就暗地里使绊子!
把我们分到这破地方!这环境,是给人住的吗?”
他越说越激动,唾沫星子横飞:
“公报私仇!妥妥的公报私仇!穿小鞋!虐待新兵!我要举报他!”
韩子夜没说话,只是默默走到靠窗的一个下铺,将刚领到的装备放在冰冷的床板上。
炎阳抱着刀,靠在门边的墙壁上,闭着眼睛,仿佛外面的抱怨都与他无关,但紧抿的嘴唇和微微跳动的眉梢还是泄露了他内心的不爽。
白曜和王玄也各自找了个位置,默默整理着东西,气氛有些压抑。
“咳咳........举报?”
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突兀地从门口传来。
只见阿七去而复返,探了个脑袋进来,脸上还是那副笑嘻嘻的模样,仿佛根本没走远。
他斜倚着门框,看着气得跳脚的南宫富贵,指了指自己脖子上挂的耳机:
“我可不是故意偷听你们的对话啊.........只是忘了戴耳机了。
【风音】这天赋就这点不好,哎.......总是会被迫听到些不该听的东西。”
“不过嘛.........既然听到了,我还是得掰扯几句。
这位胖同学,你这想象力够丰富,不去写小说可惜了。
还穿小鞋呢,以为自己拍电视剧呢?”
“阎队这个人吧..........”阿七掰着手指头数,“脾气臭得像茅坑里的石头,嘴巴毒得能气死阎王爷,训练起来能把人操练得想跳墙,这我承认。”
他顿了顿,脸上的嬉笑收敛了几分,眼神里带着一种老兵才有的笃定:
“但你要说他因为这点破事就给你穿小鞋?故意分最差的宿舍?嘿,那你就太小看他了!”
阿七的目光扫过营房里沉默的几人,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
“你们以为阎队刚才下手那么狠,真就是为了给你们一个下马威?或者纯粹是心理变态想折磨新人?”
他嗤笑一声,指了指窗外那片深邃得令人心悸的永夜黑暗:
“跟墙外那些东西比起来,阎队那顿打,简直温柔得像春风拂面!”
“他那是用最快的速度,把你们从温室里拽出来,按进霜月长城这口冰窟窿里,让你们尝尝什么叫透心凉!”
“让你们记住——在这里,松懈一秒,付出的代价可能就是命!”
“让你们知道——同伴倒下的时候,该怎么打!怎么活!”
阿七的语气变得认真起来:
“他下手是重,看着也吓人,但其实嘛,也出不了什么大的乱子。”
他指了指营房外某个方向:
“因为有葵姐在!S级【生机编织】!只要还有一口气,葵姐就能把人从鬼门关拉回来!
阎队心里有数着呢!他下手的分寸,都是在葵姐能兜底的范围内!”
“他真要想废了你们,或者看你们不顺眼,刚才随便一个‘失手’,你们现在还能站在这儿抱怨?”
阿七看着南宫富贵,又看了看依旧闭目但明显在听的炎阳:
“所以啊,胖同学,还有那位放狠话的炎爷,真别太记恨阎队。”
他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
“他那种方式..........不是每个人都能接受。他也知道会挨骂,会招恨。”
“但他更知道,比起让你们懵懵懂懂走上城墙,然后因为一次小小的失误就永远回不来.........”
阿七的目光投向远处高耸冰冷的城墙垛口,那里,巨大的探照灯光柱如同利剑般刺入永夜。
“他宁愿你们现在恨他入骨。”
“至少,恨也是一种力量。能让你在绝境里咬着牙,多撑一秒。”
他最后拍了拍门框,发出“哐当”一声轻响:
“说了这么多,也不一定能改变什么。反正........你们爱怎么理解就怎么理解吧。
哦,对了,我来是通知你们,明天早上七点在刚才的城墙区集合。
霜月长城可没有什么天黑天亮一说,一整天能见到光的时候,也就三四个小时。
别还傻乎乎的等天亮了,记得定个闹钟,阎队可是最烦别人迟到!”
阿七走后,南宫富贵又仰天长啸起来,那表情,堪比六月飞雪的冤屈。
“行了富贵,别嚎了。”韩子夜拍了拍他的肩膀,“阿七说得对,既来之则安之。这里是前线,不是度假村。
至于阎队嘛.........他的方式或许极端,但道理没错。抱怨解决不了问题,只会让我们更被动。”
他环视一圈,目光沉稳:“守夜人的规矩,我们得守。先把地方收拾出来,有个落脚点再说。”
“不是吧,叶子哥,你这就屈服了?”南宫富贵不忿道:“你不觉得他这就是故意在整咱们吗?”
“是不是故意的,现在争论没有意义。”
韩子夜平静地开始铺防潮垫。
“我们改变不了分配,但能改变态度。抱怨一晚上,屁股底下也不会长出弹簧床垫。收拾吧,明天还要早起。”
事实上,从日葵自我介绍她的天赋是S级辅助系【生机编织】的时候,韩子夜心中对阎逸的成见就已经消除了大半。
【生机编织】这个天赋,韩子夜再清楚不过。
在所有具备治疗能力的天赋中,【生机编织】绝对属于最顶尖的存在。
只要人的心脏和大脑这种关键部位没有被彻底破坏,【生机编织】就能将伤者从鬼门关门口拉回来。
断手断脚这种的,就更不在话下了。
所以,小七说得没错。
之前阎逸对他们几人发起袭击,看起来凶险无比,实则并没有到什么失控的地步。
“唉........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南宫富贵哀嚎着,像泄了气的皮球,认命地开始笨拙地整理他那堆东西,嘴里还碎碎念:
“想我南宫富贵,在家锦衣玉食,出门前呼后拥,怎么就沦落到这步田地........睡硬板床,闻怪味儿,还要被射屁股........
苍天啊!大地啊!哪位天使姐姐替我出口气啊........”
他那夸张的悲情表演,配上圆滚滚的身材和愁眉苦脸的表情,倒是冲淡了几分营房里压抑的气氛。
白曜忍不住嘴角抽动了一下,王玄无奈地摇摇头,连炎阳紧绷的嘴角都似乎松动了一丝。
大家各怀心思,在南宫富贵持续不断的背景音抱怨中,默默整理着自己的小空间。
这一晚,大家都睡得不好。
躺在硬邦邦的床上,听着外面风声肆虐,夹杂着远处隐约传来的,不知是机械运转还是某种生物的低沉嘶鸣。
习惯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身体,对这片永夜笼罩的钢铁堡垒充满了不适应。
黑暗仿佛没有尽头,时间也失去了刻度。
当然了,炎阳是个例外。
这家伙,无论身处什么地方,面临什么环境,都有种近乎无敌的大心脏。
只要躺下,倒头就能睡着。
在众人辗转反侧的时候,炎阳甚至还打起了呼噜。
不知过了多久,尖锐刺耳的电子闹铃声骤然在寂静的营房里炸响!
“滴滴滴滴——!!!”
所有人几乎同时被惊得弹坐起来,心脏狂跳。
“卧槽!谁啊!吓死我了!”南宫富贵捂着胸口,惊魂未定。
韩子夜迅速按掉自己床头的闹钟,窗外依旧是浓得化不开的黑暗。
只有城墙上的探照灯光柱偶尔扫过,在营房墙壁上投下短暂而冰冷的光影。
凌晨四点?还是五点?在这没有日升月落的地方,时间感彻底混乱了。
“六点四十了,集合时间是七点。”韩子夜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低沉,却很清晰,“起床了!抓紧洗漱,别迟到。”
大家手忙脚乱地穿衣服起床。
没有热水,冰冷刺骨的自来水泼在脸上,瞬间让人睡意全无,冻得直哆嗦。
南宫富贵一边刷牙一边疯狂吐槽这“反人类”的水温,牙齿咯咯作响。
顶着刺骨的寒风,五人再次踏上冰冷的城墙。
探照灯的光束切割着黑暗,远处墙外那片被称为“永夜之地”的深邃黑暗,比夜晚看起来更加压抑和迫人。
空气中铁锈与硝烟的味道似乎更浓了。
半路上遇到了陈夕,看她一脸憔悴的样子,显然晚上也没睡踏实。
到了报到点,除开还在执行值守任务的鼠标和飞仔不见踪影,358小队的人基本都到了。
阎逸像一尊铁塔般站在最前面。
他目光扫过准时出现的六人,似乎还算满意,暗暗点了点头。
“菜鸟们,昨晚睡得怎么样?”阎逸咧嘴一笑,开口问道。
众人沉默。
但他们此时此刻的状态就是最真实的回应。
阎逸笑了笑:“看来都休息得不错嘛,很好!”
“那么你们美好的一天,就要开始了!”
他的声音被风吹得有些发飘,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今天任务很简单,熟悉熟悉你们要守护的这段墙。
明天开始,就给老子正式参与到值守任务中去。”
阎逸指了指站在旁边的向日葵和阿七:“小葵,阿七,你俩带他们去值守点。规矩什么的都教着点。”
“得令,阎队!”阿七元气满满地应了一声,向日葵则笑嘻嘻地做了个“ok”的手势。
阎逸的交代就这么简单。
队伍解散后。
顶着凛冽刺骨的寒风,向日葵和阿七带着韩子夜六人,沿着宽阔冰冷的城墙顶部,向靠近外侧边缘的战斗区域走去。
脚下的黑色城砖冰冷坚硬。
城墙外,那片被称为“永夜之地”的黑暗深邃得令人心悸,仿佛潜伏着择人而噬的巨兽。
巨大的探照灯光柱不时扫过,短暂地撕裂黑暗,留下更加浓重的阴影。
没走多远,南宫富贵就忍不住了,他搓着冻得通红的胖手,凑到阿七身边,脸上堆起谄媚的笑容:
“七哥,那个.......咱们这.....啥时候开饭啊?这肚子饿得咕咕叫,哪有力气守墙啊?”
他眼巴巴地看着阿七背上那个鼓鼓囊囊的背包。
阿七嘿嘿一笑,似乎早就等着他问这话。他利落地从背包里掏出一个用油纸包裹着的东西,塞给南宫富贵:
“喏,早饭!拿着,边走边吃。城墙值守点那边有热水壶,自己去倒。
咱们这,可没有餐厅服务,凑合着填饱肚子就行,反正管饱!味道嘛..........就别报太大期望了。”
南宫富贵满怀期待地打开油纸包,脸上的笑容瞬间垮了下来。
里面是几块硬邦邦、颜色灰扑扑的压缩饼干和两条手指粗、看起来干巴巴没什么油水的肉干。
“就……就这?”他捏起一块压缩饼干,嫌弃地在鼻子前晃了晃,“这玩意儿看着比我爷爷收藏的石头还硬!
肉干............这能叫肉干吗?这分明是木柴吧!
七哥,咱们守夜人军团就吃这个?”
他哀嚎着,感觉自己的美食梦彻底破碎了。
“有的吃就不错了,胖同学!”
阿七毫不在意地自己也摸出一块压缩饼干,咔嚓一声咬下去一大块,嚼得嘎嘣作响,“能量足,顶饿,方便携带。墙上的伙食就这样。
想吃好的?等你先活下来,休假的时候去霜月市里或者后勤处的小灶改善吧!
现在?乖乖啃你的石头,别挑三拣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