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爷爷的手段?”
朱允炆想起卓敬刚刚和他说过的朝堂新事态,眼眸闪动,
“卓师傅的意思,”
“那个‘更坏的东西’是林豪,而那群‘更蠢的东西’是武勋们?”
“皇爷爷探望林豪,又给他加权,就是为了让他去收拾武勋们?”
卓敬拱手说道,“皇孙英明!”
“陛下对武勋们不满已久,也时常借机敲打,可最近突然按下对他们的参劾,势必会有大动作,”
“而早前林豪受陛下的支使,短时间内就查证了秦庶人,”
“这样称手又不惧背负恶名的人,陛下焉能不继续用?”
朱允炆回想起当日在宗人府审判二皇叔时,
林豪口口声声劝谏皇爷爷弑子,并表示愿意背负恶名的场景,
他顿时觉得膈应地慌,
“这个该死的林疯子!”
“比毛骧、蒋瓛都要无底线。”
方孝孺抚着胡子补充道,“林豪扳倒了秦庶人,而这些武勋们又与秦庶人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加上之前颍国公朝堂参劾林豪,”
“他们已经结下了大仇。”
“以那厮睚眦必报的性格,对付武勋绝对会很卖力。”
朱允炆微微颔首,“依两位师傅之见,孤现在该怎么做?”
卓敬与方孝孺互看一眼,点点头,旋即拱手道,“殿下自然是要陛下的立场一致,”
“陛下要收拾武勋,您可不能拦着,”
“反正他们也不和您亲近。”
朱允炆眼眸微眯,
那些武勋自恃功高,骄纵蛮横,
从不把孤放在眼里,
而且很多人都是与蓝玉过从甚密,对允熥高看一眼,
皇爷爷早就该把他们全都收拾了,
大明军界人才辈出,又不差这些老兵痞保境安宁。
“孤明白了,”
“这群‘更蠢的东西’先没了,也是好事一桩,”
“只可惜,好事不能成双,那‘更坏的东西’不能一起消失了。”
一想到“更坏的东西”林豪还会继续耀武扬威,
方孝孺气不打一处来,
但他因为与林豪较劲屡屡失败,已经深谙意气用事不可取,
所以,他反过来开口劝导皇孙,
“卓大人和臣等,也很厌烦那林豪,但该忍还是得忍,”
“但只要陛下支持他一天,”
“我等就不可轻易去招惹他,”
“要继续用卓大人的‘捧杀’策略,”
“望殿下戒急用忍。”
朱允炆深呼一口气道,“孤明白了,”
“孤会保持耐心,”
“就等这混账失宠的那天,找他一起算账。”
······
京城西郊大营,
中军大帐,
讨论惩戒洮州部署的军事会议刚刚结束,
“卑职等先行告退!”一众武勋、高阶将领起身向着主持会议的颍国公傅友德一拜,而后依次离席而去。
很快就只剩下傅友德,
还有定远侯王弼。
“国公爷,陛下除了那天在早朝上亲旨说要发兵洮州之后,”
“都督府和兵部上报的详略,他都没批复,”
“惩戒洮州一事,朝廷根本就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现在他又指令您和卑职,牵头搞这场部署会,到底是什么意思?”王弼手指轻扣着座椅扶手,发牢骚道,
他左脸上那道征讨张士诚时,被流矢划出长长疤,显得格外地狰狞。
傅友德靠坐在大座背上,凝眉目视前方,淡淡地说道,“陛下有旨意,我等只管执行旨意商讨部署便是了,”
“提上去,批复不批复,是他的事,”
“没办事,可是我等抗旨。”
王弼冷哼一声说道,“看来国公爷您也觉得陛下根本没有发兵洮州之意,那道旨意,根本就是虚晃一枪,陛下他到底想干嘛?”
傅友德叹声说道,“老夫也懒得想这么多了,”
“儿孙被罚,秦王殿下又被废黜,”
“老夫现在只想着能安安稳稳地过日子,”
“这次的部署会议。。。只怪老夫告病的动作,没宋国公、谢成他们快。”
宋国公冯胜、永平侯谢成、沈阳侯察罕等人,在秦王出事的时候,就上疏称病告假,低调行事,
傅友德则是告假慢了一步,被朱元璋驳回了。
王弼则是面露不屑,
他作风强硬,
凭借一对双刀,打了一辈子硬仗,
遇事绝对没想过躲,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国公爷,认怂是没用的,”
“现在小道消息都在传,陛下处置秦王的时候,也挖出了我等武勋的很多问题,”
“他已经在着手对付我们了。”
“速速闭嘴!”傅友德眉头一颤,跑到大帐门口,掀开门布,往外扫视一眼,确认没有人偷听,才走到王弼面前,呵斥道,
“好你个王双刀,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不要命了?”
王弼压低声音冷冷地说道,“国公爷,你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陛下年事已高,严于御下,”
“从韩国公案到凉国公案,短短几年,老弟兄们死的死,废的废,”
“我们这些剩下的,不得联合找寻出路?”
傅友德大惊失色,直接上前捂住王弼的嘴,压着声音骂道,“你这老东西是活腻了?一把年纪了,嘴还是没把门!”
“今日这些话,我就当你没说过,”
“你自己要死,别连累老夫,还有你家里人,特别是楚王妃。”
王弼的女儿嫁给了楚王朱桢为正妃。
见傅友德如此表现,
王弼也知道对方是不会听自己的,
他无奈地点了点头。
傅友德松开手,叹了一口气说道,“咱们不可能是陛下的对手,不要抱有不切实际的想法。”
“宋国公、谢成他们和已经老夫通过气了,要约束底下人,”
“你这边也是,约束好底下人,让他们没事少出去喝酒闹事,”
“特别是归你管的那些元人降将部曲。”
王弼垂眸摇头说道,“自己的嫡系人马,卑职倒是好管,”
“但那些元人降将名义是归卑职节制,实际上都是听察罕的,”
“前些日子,他一个告假之后,人都见不着,”
“指不定哪里喝花酒去了,”
“京城花花世界,他们这群后生的元蛮子,哪里见过。”
冯胜、谢成告假是有目的地“装死”避风头,
而察罕告假,则是为了“找活”,那方面的“活”,
傅友德很是无奈,“不管他了,总之这段时日,我们这群老弟兄不要有过多的动作。”
“千万不要让锦衣卫抓到把柄。”
······
红袖坊,
柳妈兴匆匆地推开二楼雅间之门,
看见正端坐在内窗边听曲的熟悉身影,激动地说道,
“林爷!您终于得空过来,”
“可想死奴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