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东南,
六角巷口,
坐在轿子中的林豪,
半寐之际,
听到一连串鞭炮声,
随后便是越来越清晰的马嘶,以及高频率的马蹄,踩踏街面的声音,
他隐隐觉得不安,赶忙掀开轿子的帘布,
只见,前方是一座石牌坊,
他们的队伍正稳步向前走去。
困惑之际,
只听,
街上行人一阵呼号,
紧接着,护卫的宋忠大喊一声,
“不好!后面有马驹受惊,马车朝我们冲过来了,”
“快让到一边!”
林豪大吃一惊,下意识地想“跳轿子”求生,
不过轿夫们的反应比他迅速,
他只觉身体一晃,
轿子急速侧移,稳稳停在了路边。
林豪从轿子里钻了出来,
只见一辆装饰奢华的双匹马车从眼前冲过。
车厢右部,直直地撞在了石牌坊上,引发了侧翻,
两匹马驹受力,失去重心,被带翻在了原地,
车夫也被甩飞了出去,
不过车厢主体十分牢固,并没有散架。
林豪心中正感慨于“豪车质量就是好”之时,
身后不远处又传来喧哗声,
“快!”
“快追上殿下的马车,”
“殿下要是有事,我们都得死,”
“。。。”
宋忠又是惊呼道,“不好!这是秦王的马车!”
“快随本官去救人。”
林豪顿时惊愕万分,
竟是朱樉的车驾出了事故,
不过,
他应该不会挂了,
覆车事故,可不是这位秦王的最终下场。
一众锦衣卫推开围观的人群,
林豪和宋忠走上前去,
这时,
车门被重重地踹开,
一名华服男子从车厢里钻了出来,
正是朱樉。
此刻的他,因为覆车事故,披头散发,身形微晃,很是狼狈,
宋忠一把扶住了他,问道,
“殿下,您没事吧?”
“锦衣卫?宋忠?你怎么在这儿?”朱樉睁闭双目,摇头揉额,意识渐渐地开始恢复,
“不错,是臣!”宋忠上下打量着朱橚,确认了对方并没有受到皮肉伤,
“臣这是护送林大人去衙门赴任,”
“碰巧遇上了殿下您的车马受惊。”
林豪出于关切的礼节,也伸手搀扶着朱樉右胳膊说道,“臣林豪拜见秦王殿下,”
“殿下,您现在没事吧?”
“要不让臣等扶您,先到旁边坐着,再叫太医过来看看?”
朱樉意识已经恢复,
自然认出了眼前的灰服男子,
正是那个死谏宗室制度,使得自己损失了去年岁供的奸佞小人林豪,
“晦气!”他的眼眸变得狠厉,怒喝一声,用力甩开了林豪的手,
旋即一阵疼痛袭来,
他的右臂,因为事故扭伤了。
朱樉伸出左手搭在右臂痛处,怒视着林豪呵斥道,“你是故意的吧?”
“知道孤受伤了,还用力掐伤处?”
“你这贼子,着实歹毒!”
林豪:......
我好意去关心他,
居然反被一通骂,
真是好心被雷劈,
这朱老二生性暴虐,心胸狭隘,
一定是记着我死谏宗室制度的仇,
看来我根本没必要来虚的,
搞什么关切“伤员”,
多一个能在老朱耳边煽风点火的敌人,对我求死也有好处的,
“殿下,臣哪里知道您的伤处在哪儿,”
“您这副狼狈迷茫的样子,还乱撒野火,莫不是撞坏了脑袋吧?”
“你!”朱樉勃然大怒,他双目猩红、披头散发的样子,宛如厉鬼,“你以为孤不敢处置你么?”
没等林豪反呛,宋忠开口劝解道,“殿下,息怒!还是先小心身体,”
“臣是奉了圣命,陪着林大人去衙门赴任的。”
言外之意,就是你秦王殿下这会找林豪的麻烦,
那就是和皇帝的作对。
朱樉微眯着眼睛,注视着宋忠,
他们真有皇命在身?
宋忠是锦衣卫指挥同知,而且现在蒋瓛已处于失势状态,他应该不敢假传圣旨,自毁前程,
只是他的态度,明显是向着这姓林的混账,
他们怎么就合到一块了?
今天算是孤倒大霉,这混账走运了。
这时,
一众秦王亲随,终于赶到了朱樉的跟前,
他们确认主子全须全尾,无致命伤之后,赶紧跪地告饶,
连驾车的车夫也转醒,被搀扶着上前趴跪在地,死命地认错。
朱樉正愁没地方撒气,
当即发功抬腿一击,直接将车夫踹昏过去,
“狗奴才,驾车都驾不好,留你何用?”
“把他带回去,听候孤的处置,”
“还有,速速安排车驾,孤要回府诊疗。”
亲随当即领命,开始行动起来。
朱樉残暴本性尽露,吓得围观的百姓,不敢多言语,纷纷地向后退去,
林豪则是蹙眉,怒视着朱樉,
这朱老二在老朱面前,算是一个人类,
但是离了老朱的身边,分明就是一个类人,
他这样虐待身边的随从,
也难怪在未来时间里,他会被秦王府的仆妇毒死,
真是该他有的!
朱樉这时也发现林豪正目光不善的看着自己,
这厮是在挑衅孤?
他再度怒从心来,正欲发飙,
只见宋忠移步站到了他的面前,
用高大的身躯挡住他看向林豪的视线,
“殿下,此地出了事故,需要兵马司疏通道路,马车不易进来,”
“那边有轿子,您要不先坐轿回府?”
“伤处还是得尽快诊疗才是。”
朱樉感受到了胳膊的疼痛,遂不反对宋忠的提议,“还是宋大人懂进退,不像某些奸佞小人,”
“孤先行谢过了。”
说着,他恶狠狠地瞪了一眼林豪,便在宋忠的引领下走向了轿子。
朱樉离去之后,
秦王亲随和抵达的兵马司差役,很快就将损坏秦王马车移到路边,
两匹受伤的马,也被拉走,
道路再度恢复了畅通。
宋忠开口对林豪说道,“弟啊,别怪老哥哥,让出你的轿子,”
“你再和秦王多呆一会,只怕又要吵起来。”
林豪点头说道,“宋老哥,我明白的,我也不想和这种‘类人’再扯皮,”
“现在没轿子了,离衙门还有点路程,还是叫车吧。”
“类人?扯皮?”宋忠喃喃念叨一声,他只觉林豪总是喜欢用怪词,
他又想起了皇帝的旨意,“要不还别坐车吧?我找人算过。。。”
林豪当即摆手打断道,“宋老哥,玄学这东西,不可尽信。”
“哪有出行不能坐车的道理?”
话音刚落,
只听一连串爆炸声响起,
紧接着,又是惊惧的马嘶声,
一辆失控的出租马车,再度从他们的眼前飞速冲过,撞上了石牌坊,
这次的车厢并不牢固,当即被撞散架了,
被甩飞出去的车夫,落地之后发出了响亮的“咔嚓”声。
林豪听到骨裂声,顿觉头皮发麻,
做人,安全第一,不能不信邪!
“宋老哥,你说的对,今日不适合坐马车,”
“我们还是走路去衙门报道吧。”
······
奉天殿,
早朝进入尾声,
朱元璋摆摆手,
太监大声喊道,“有本启奏,无本退朝。”
众官员纷纷斜目看向林豪,
静等这位再度“返岗”的铁骨诤臣,
开始日常劝谏。
可林豪却是一反常态,
如木桩一般站立原地不动,完全没有出列劝谏的意思,
都偷瞄着我干嘛?
谁爱谏,谁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