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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空大师神色复杂地盯着宁安,良久之后双手合十,恭恭敬敬地朝着她鞠躬:“长公主之祸,我确实有责任,今日任凭长公主处置。”

宁安则问:“大师既然如此坦荡,那我就问大师几句话,还望大师知无不言,不必隐瞒。”

对方犹豫了一会。

而后又叹了口气,点点头。

“姬庆安可有机会回来?”她问出时,脸上挂着灿烂笑容。

“长公主又何必明知故问。”

宁安点点头:“也是,父皇说过我才是他唯一的掌上明珠,疼我如珠如宝,给我暗卫队,为我建造长公主府,这些全都是因为我像极了我娘亲的缘故,既如此,父皇又怎么舍得再来一人与我争?”

灵空大师蹙眉看她:“长公主……”

“全京城都知道我受宠,她又怎能回来?”宁安仰着头看向了天上一轮弯月,嘀咕:“我是父皇的骄傲,她不是。父皇但凡有一点点怜悯和心疼,又怎会不配合,让姬庆安早早回来?”

这话说得越发尖锐。

灵空大师多次想要打断,宁安却不依不饶:“大师还没回应我了,姬庆安还有机会回来吗?”

树后传来一道咚的声。

宁安佯装没听见,又问:“大师愧对我,不是说过任由我处置,原来是说着玩,糊弄我呢。”

“她不会回来了。”凌空大师无奈回应。

宁安了然一笑。

随后她脸上笑意收起,又问:“既回不来,又为何要替她招魂做法事供奉牌位享人间香火?”

“只是寻个精神依托而已,并不妨碍长公主。”灵空大师回应。

宁安抖了抖肩,没继续坚持再问,收回视线眸光落在灵空大师身上:“最后一个问题,还望大师知无不言。”

“长公主请说。”

“一个得道高僧,如何才能毁了道行,变成普通人?”宁安一瞬不瞬地盯着眼前的灵空大师。

两人一老一少互相对着看。

灵空大师抿紧了唇,想了半天才说:“长公主不是已经做到了么,我手染鲜血,早已不配被世人追捧。”

“那就是说,还差一点点……”宁安自顾自的呢喃,面上笑意收起,耐心耗尽下巴抬起:“来人!”

一声令下,无数黑衣暗卫军出现。

宁安指了指身后的佛堂供奉牌位,脸上勾起了嘲讽:“将姬庆安的牌位,长明灯给本公主搬出来!”

“不要!”

树后传来一道厉声,一抹纤弱身影跌跌撞撞爬了过来,此人正是方郡主,她颤着声挡住在门口,白净脸上蓄起泪水:“有些事她一定不知情,庆安心地善良,怎会对你下手?一定是个误会。”

宁安看向了方郡主,皱起了眉:“她安稳一世,享受了无数荣华富贵,你为何还要纠结让她回来?”

“她是我一手养大,我想要个盼头,有何不妥?”方荼道,她从未想过这么小的孩子,手段这么狠厉。

不等方荼再开口,宁安却道:“若不是在青云台见着你,我没怀疑过这里供奉着姬庆安的牌位。”

但看见了方荼后,知晓她执拗的性子,加上父皇回京之前画像的事闹得沸沸扬扬,所以她猜到青云台一定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果然,不禁追查。

“你如今也有了该有的荣华富贵,为何还要毁了个彻底?连一条活路都不给人留?”方荼颤着声问。

宁安双手绕到了身后,看向了方荼:“方郡主若能回应我一个问题,我可以不砸了她的牌位。”

“你说!”方荼咽了咽嗓子,有些着急。

“徐驸马掳我去封地的事,你可知情?父皇可知晓?呈安可知晓?”宁安不自觉地攥紧手心。

方荼抿紧了唇,迟迟没有回应。

宁安笑了,视线落在了灵空大师身上:“大师可知自己在助纣为虐?”

“可你已经杀了徐家公子,徐家当时的心思无人知晓,徐驸马确实去过一阵子封地,那时庆安肚子里还怀着孩子,并未跟去。”

“还敢狡辩!”宁安冷笑:“我明明从徐驸马的身上闻到了她身上独有的香味,从封地到京城至少十日,徐驸马日日都来,根本没有机会回京,除了她来封地和徐驸马呆在一块沾上,还能有谁?”

方荼骤然失语。

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应。

有些事太过遥远她几乎都快忘记了。

宁安深吸口气,嘴角都在笑看向了眼前人:“怪不得这么多年来,父皇从不愿意提及你,对你避之不及,宁可放弃皇位也要追随我娘亲,若非皇祖父写信告知我梦魇,父皇和娘亲根本不可能回京!”

杀人诛心,莫过于此了。

方荼呼吸都变得颤抖了。

宁安却还不肯罢休:“父皇待娘亲事事小心谨慎,对她如珠如宝,我之所以比姬庆安受宠,不就是这张脸像极了我娘亲?”

这些话宛若刀子似的扎在了她心口上,叫她痛得连呼吸都喘不过来。

“长公主这样执着,对你也没有好处。”灵空大师忽然道。

宁安却不以为然,懒得和两人争执不休,挥挥手:“供奉又如何,父皇恨她都来不及,怎会要她出现?”

“走!”

说完这些话,宁安改变了注意离开了。

至于牌位,就在眼皮底下,她要让那两人亲手砸了。

夜色寂静

刚才的话凌风听得清清楚楚,皱起眉头看向了宁安。

下山时宁安身子一软,被凌风及时接住,纳入怀中,用披风盖住了身子带回了长公主府。

一夜后

宁安苏醒,揉了揉眉心。

“长公主醒了。”凌风捧着清粥送来,看了一眼外头:“沈姑娘已经等了您半个时辰了。”

闻言,宁安爬起来掀开被子下地,捧着粥小口小口地喝着,脑子里却回想着昨日的事。

瞧瞧还有什么遗漏的地方。

“长公主为何不将这些事告知皇上和皇后娘娘?”凌风忽然问。

宁安将清粥喝完,又咕噜咕噜喝了半杯茶,才说:“我一个人手沾血就行了,何必劳烦他们?”

再说她有暗卫,有权,她自己就能搞定。

凌风语噎。

她想过很久宁安会怎么回应,独独没有想到她会这么说。

宁安换好了衣裳后走出去果然看见了沈姑娘站在廊下,面色复杂地看着她:“长公主安。”

“沈姐姐不必多礼。”宁安像个没事人一样,笑眯眯地抬手叫起。

可沈姑娘却道:“昨日灵空大师并未给我批命,我……”

“我就是吓唬沈姐姐呢,沈姐姐也信了?”宁安抬起头看向了外头天色,几天的功夫,花园里已经被挪栽了不少花,开的正明艳,她看着心情都好,头也不回地问:“昨日沈姐姐一定听了不少故事吧?”

沈姑娘诧异。

“沈姐姐是皇祖父替我挑的伴读,可惜了……”宁安叹了口气,她本不想辜负皇祖父的一番心意。

这话让沈姑娘心头一凉:“长公主这是何意?”

“当年皇祖父给我备选伴读时,第一条规矩就是以我为尊,不背叛,不欺骗。”宁安跃下了台阶,俯身嗅了嗅牡丹花,转过身笑意吟吟地对着沈姑娘说:“

从今日开始我不要你做伴读了,看在这两年你照顾我细心的份上,我会对父皇说,是我的缘故。但沈家此生不可离京,沈姐姐,你也是。”

明明是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可嘴上的话却叫人头皮发麻,沈姑娘见过不少严肃狠厉的人。

大都是上位者,却从未见过一个小姑娘身上,能有这种气势。

沈姑娘也是个聪明人,她知道宁安的意思是闭嘴别乱说话。

“长公主,您现在什么都有了,能不能宽容大量一些,这样你也能开开心心。”沈姑娘劝。

一个人过于早慧,也未必是什么好事。

至少,她不快乐。

宁安扬起眉:“你非我,怎知我不开心?”

“开心不是笑笑而已。”沈姑娘说着又看见宁安脸上的笑意消失无影无踪,一时语塞,悻悻垂眸。

这时有侍卫走进来,宁安没了耐心对着沈姑娘说:“就说你身子不适病了,不宜入宫陪读,我会让沈家旁支再挑选一个伴读送来。”

此话出,沈姑娘脸色有些绷不住了:“长公主刚才不是说……”

“刚才是刚才,你也没答应。”

宁安说得理直气壮。

京城里多少人羡慕她能成为长公主伴读,必能前途无量为家族争光,还有另一种可能,就是太子那边,选妃时,她们也是第一首选。

沈姑娘眼圈里含着眼泪:“长公主即便不许我去伴读,也未必非要沈家姑娘不可。”

弃了她,选了另外一个沈家姑娘。

外人会怎么想?

就是族长那边她也没法交代。

宁安见她哭,有些心烦意乱,转身就走,身后侍卫跟来:“长公主,皇上请您回去。”

听此话,宁安眼皮一跳,问:“是昨夜青云台的事传到了父皇耳朵里?”

侍卫立即摇头:“长公主放心,青云台那边围的跟个铁桶一样,保准不会泄露消息。”

闻此,她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