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武百官纷纷避开天子跪拜,全都屏住呼吸盯着北梁帝磕头赔罪,一下又一下,足足磕了一百个方才停了下来。
北梁帝耷拉着脸紧盯着姬承庭:“如此可还满意?”
殿内清晰可闻的呼吸声音。
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姬承庭身上,倒是有个年长的皇家长辈颤颤巍巍地说:“太子,天子下罪己诏已是不易,得饶人处且饶人,先解决眼下困境再议以后也不迟啊。”
那位老王爷叹了口气:“皇上不论是君还是父,终究生养了你,旁人可以指责,太子却不该为了给太子妃撑口气,众目睽睽之下为难皇上。”
丞相闻言瞥了眼就老王爷,讥笑:“那刚才皇上磕头的时候怎么不见老王爷阻拦,这会儿话说完了,头也磕了,才想起来说风凉话了……”
“你!”老王爷被怼得脸色涨红,喃喃两句默默又闭上了嘴。
北梁帝没有理会老王爷的话,视线仍盯着姬承庭,父子两四目相对,互不相让。
良久,侍卫再次来传话:“皇上,安郡王亲口承认解药是太后给的,镇王下令要见太后。”
此话一出吓得林太后身子都软了:“混……混账,胡说八道!”
解药根本不是她给的,姬琛是故意撒谎的!
“父皇,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太后用冰蚕美人毒谋害了柳贵妃,就该付出代价!”姬承庭顺势开口。
林太后坐不住了,她紧紧咬着牙逼自己冷静下来,语气却控制不住地在颤抖:“太,太子想要如何?”
姬承庭薄唇轻掀,吐出四个字:“以命抵命!”
林太后瞳孔骤然一缩,心口起伏,不给林太后辩解的机会,姬承庭继续看向了北梁帝:“镇王今日打着为柳贵妃平反的旗号来京城,倘若此事解开,镇王还有什么理由不退兵?若他还要继续执迷不悟,史上都要背负乱臣贼子的罪名,儿臣以为,镇王极爱惜名声,断不会这么做。”
太子的理由非常充分。
姬承庭单膝跪地,扬起语调:“求父皇,赐死太后!”
赐死两个字一出,大殿寂静了片刻,余音在回荡,林太后脸色煞白,紧紧地看向了北梁帝;“皇儿。”
“求皇上赐死太后!”
“求皇上赐死太后!”
百官纷纷跪下。
呼声震耳欲聋,惊得林太后满脸都是恐惧,嘎嘣一声,紧攥着掌心的指尖断了一节指甲,鲜血犹如流注般涌出。
剧痛袭来,林太后低着头看了眼,入眼一片猩红,滴落在了凤袍上的凤凰身上,像极了陨落无力挣扎的凤凰走到了穷途末路。
一旁的林韵昭脸色同样惨白,她拉着宸哥儿来到姬承庭身边:“殿下,求您看在妾身替您诞下子嗣的份上,饶了太后吧。”
宸哥儿也捂着脸哭,也不知是被吓得还是舍不得。
孩子的啼哭声在偌大殿内不断地回响。
“皇上!”
林太后忽然开口,她毅然决然地看向了北梁帝:“事已至此,哀家当初犯过的错,哀家认了,但还有一事,哀家也不隐瞒了。”
姬承庭长眉一挑,眼里多了几分趣味。
“诸位大臣,并不是皇上忘记初心,和筠贵人纠缠在一块,实在是事出有因!”林太后今日铁了心要和姬承庭同归于尽,她手指着姬承庭:“当年慕容纤云早在太子妃时就已经不忠,和侍卫勾搭在一块后有孕,皇上不仅没有责怪慕容纤云,反而将孩子视如己出,这么多年哀家也是睁只眼闭只眼。”
哗!
四周再次寂静。
百官都惊掉了下巴。
“早在太子九岁那年,哀家曾私下滴血验亲过,太子根本不是龙种!”林太后像是发泄一样,扯着嗓子怒吼:“太子乃慕容纤云不甘寂寞,偷情所生,慕容纤云混淆皇室血脉,哀家为遮掩皇室丑闻,亲赐了冰蚕美人毒,却不料被柳贵妃误食,终酿成大错,是哀家欠了柳贵妃一条命,但姬承庭一个孽种,没有资格做北梁太子!”
林太后将这些话说完,浑身有一种酣畅淋漓的痛快感,嘴角勾起了冷笑:
“太子若是不信,可以滴血验亲,看看哀家所言是真是假!”
皇家的丑闻一件一件地被揭穿,百官恨不得捂住耳朵,老王爷捂着嘴咳嗽,手指着姬承庭。
姬承庭一记眼神,吓得老王爷又缩了回去。
“来人!”林太后扬声,叫人准备东西。
很快小太监就将东西准备齐全送来。
一碗清水还有一把匕首,就摆在姬承庭面前。
“皇上亲自教养你,你却为了权势,为了太子妃,将生养之人逼迫至此,你枉为人!”林太后想清楚了,姬承庭的心冷得跟个石头一样,捂不热,低三下四求情也没用。
与其如此,林太后决定拼一把,自谋生路,最差也是两败俱伤。
无论什么结果,她认了。
姬承庭面不改色地看向了北梁帝。
北梁帝轻轻叹了口气,一脸无奈地将脸扯到一旁,显然是默认了这件事,姬承庭莞尔捡起桌子上的匕首轻轻划开了指腹,滴入一滴血。
滴答一声清脆悦耳。
北梁帝见状站起身,从龙椅走下来,台阶刚下,耳边传来了宸哥儿的哭声。
只见姬承庭抱起了宸哥儿,轻轻划开了指尖,往碗中滴入一滴血,在所有人的见证下,两滴血并不相融。
“这不可能!”林韵昭看着结果大惊失色,摇摇头:“妾身可以用林家所有人性命发誓,绝对没有背叛过殿下。”
宸哥儿是她九死一生才生下来的,她这辈子只有太子一人,从未想过其他男人。
对于结果,林韵昭保持质疑,对着人群里的李太医喊了声:“一定是水有问题,求太医查看。”
李太医一愣,往前查看,低着头轻轻嗅了嗅摇着头;“这水没有任何问题。”
林韵昭疯狂摇头:“不可能!宸哥儿是殿下的孩子,又怎么会和殿下不相融,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她不信,又逼着太监再取水来。
很快水来了,经过再三检查,两人再次割血,结果还是一样的,林韵昭失魂落魄地跌坐在地,将宸哥儿抱在怀里,百思不得其解,嘴里喃喃着不可能。
“太子,你在玩什么把戏?”林太后的脑子转得飞快,她比林韵昭更懵,宸哥儿的血怎么会和姬承庭的血不相融?
姬承庭弯着腰,视线和林韵昭平齐:“并非孤不疼爱宸哥儿,只是宸哥儿非孤亲生……”
“殿下,妾身没有背叛您!”林韵昭哭喊着。
姬承庭点头:“孤知晓,因为那个孩子被太后调包了,死在了太后手上,不怪你。”
林韵昭豁然抬起头满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姬承庭:“殿,殿下说什么?”
他已站起身没有再解释,刚才的话百官都听见了,他们有些转不过弯了,林太后杀了林侧妃的孩子?
“太子,你少在这造谣,宸哥儿一生下来就是哀家亲手养大的,哀家从未害过宸哥儿。”林太后发怒:“明明你才是那个孽种。”
“来人,准备水!”姬承庭扬声。
很快又端来了两碗水。
姬承庭看向了北梁帝:“为了防止有人栽赃污蔑,还请父皇从诸位皇子中挑选一位验证,确保水没有问题。”
北梁帝心里咯噔一沉。
几个皇子,除了安郡王之外,没有一个是他亲儿子,姬承庭这是巧合,还是故意为之?
“父皇?”姬承庭提醒:“儿臣身世被疑,若不及时解开疑惑,城外大军也不会听命儿臣,军心不稳,儿臣拿什么对抗镇王?”
姬承庭冲着不远处始终未开口发话的几个皇子招招手,分别是三皇子,四皇子,五皇子还有六皇子,最小的六皇子今年也有十七岁了。
几人乖巧上前,看向姬承庭又时不时看向了北梁帝,面露难色,陷入纠结。
北梁帝却气得浑身发抖,有一种骑虎难下的尴尬。
“太子为何要拉上无辜之人?”林太后的语气也没了刚才的坚定,她心里比谁都清楚,这几个皇子和姬承庭是一脉相承,不论是哪个和北梁帝验血,结果都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