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自入长春宫照料小主子起,娘娘便待奴婢十分宽厚。如今更给犬子这般前程,这份恩义,奴婢此生难报!”杨氏敛衽躬身,语气恳切,字字透着忠心,“往后定当肝脑涂地,尽心竭力照料小主子,绝不负娘娘的信任与厚爱!”
“莫离有你在身边,我放心许多。”谢知意颔首,语气郑重叮嘱,“如今宫中暗流涌动,咱们行事更需谨慎。你平日里也多留意着些,莫让有心之人钻了空子。”
“娘娘请放心!奴婢定会加倍小心,护小主子周全。若有任何风吹草动,定第一时间告知娘娘。”杨氏立刻应道,神色坚定。
谢知意满意点头,拿起案边的小玩偶,走到软榻前逗弄趴着的小莫离:“乖崽快看,小兔子蹦过来啦!”
小家伙的注意力立刻被晃悠的玩偶吸引,圆溜溜的眼睛紧紧盯着,小胳膊挥舞着要去抓,嘴里发出“咿呀”的软声,笑得眉眼弯弯。口水顺着嘴角往下淌,濡湿了胸前的围兜也浑然不觉,只一个劲地往前蹭,小屁股微微撅起,模样憨态可掬。
母子俩正玩得开心,芒种端着描金漆盘轻步走进来,盘中白瓷小碗里盛着浅黄稠滑的米糊,蛋黄的温润色泽均匀裹在米浆里,瞧着像揉了层细蜜的暖光,热气裹着醇厚的米香与淡淡的蛋香漫开来。
“娘娘,奴婢给小主子熬了蛋黄米糊。”芒种将漆盘稳稳搁在榻边矮几上,动作轻缓不扰人。
软榻上的小莫离许是闻着了米香,竟不再去抓兔子玩偶,小身子一扭就朝着榻几的方向爬去,嘴角的口水淌得更欢,小胳膊不住地往前伸,像是急着要够到那碗米糊。
谢知意连忙伸手将他揽进怀里,轻轻刮了刮他的小鼻尖,语气带着几分嗔怪又满是宠溺:“小馋猫,见了吃的就这么急。”
杨氏在旁帮着解释:“小殿下这是饿了。”
说着,杨氏端起碗,从漆盘里取过银勺,小心翼翼舀了半勺米糊。
她手腕轻轻转动,让银勺在空中缓缓转了几圈,借着这转动散了些余温,才递到小莫离嘴边:“这米糊熬得稠滑,吃起来可香了,是不是呀,小主子?”
小莫离早被米糊的香气勾得急了,不等杨氏话音落下,就张着小嘴“啊呜”一口含住银勺。
小腮帮子鼓鼓地蠕动着,吃得又快又香,眼睛始终亮闪闪地盯着杨氏手里的银勺,吃完还不忘吧啧嘴,发出“咿呀”的软声,像是在催着要下一口。
杨氏赶紧又喂,不多时,半碗米糊就见了底。
小莫离似乎没吃饱,探着脑袋看着杨氏手中的空碗,委屈地瘪起嘴,转过脸往谢知意怀里蹭了蹭,嘴里“咿咿呀呀”地哼着,眼睛还时不时瞟向杨氏,那模样既像是在告状,又像是在撒娇。
谢知意被他这娇憨模样逗笑,伸手轻轻捏了捏他的脸颊,转头对杨氏道:“看样子是没吃饱,你且喂他几口奶填填。”
杨氏放下空碗,上前从谢知意怀里接过小莫离,轻步往内室去喂奶。
上午,谢知意一直陪在儿子身边,逗弄玩耍,闲话家常,殿内一派温馨。
等正午用过午膳,杨氏带小莫离去睡午觉,她便让谷雨陪着在园中散步。
谷雨趁机禀报道:“娘娘,奴婢在两处不起眼的地方做了手脚。那库房的刘太监,前阵子因赌债欠了外头的钱,被陈公公撞破后,陈公公替他还了债,有了这份恩情,他倒是听话得很。”
谢知意脚步微顿,语气平静却带着几分警示:“赌徒心性最是摇摆不定,今日能因这点恩情对咱们俯首帖耳,明日未必不会被旁人用更高的利禄收买。”
她转头看向谷雨,眼底闪过一丝锐光:“切不可全然信他,需让尚宫监的眼线张多留个心眼,时时盯着他的行踪动向。既要防着他嘴不严泄露此事,更要防着他被启元宫那边察觉端倪,反过来拿此事做文章反咬咱们一口。”
“记住咱们设局是为自保,万不能因一个赌徒的疏忽,反倒让自己陷入被动。”谢知意语气愈发沉稳,“往后若真需他出面圆话,也要提前备好后手,确保他不敢轻易反水,更不能让他坏了咱们的全盘布局。”
谷雨垂眸躬身道:“娘娘请放心,奴婢都记着了。会让眼线时时盯着刘太监的动静,但凡他有半点异常往来,定第一时间禀报。奴婢绝不让他坏了娘娘的布局。”
“甚好。”谢知意浅笑颔首。
“奴婢让他在去年腊月申领‘银红暗花罗’时,把‘二丈’写成了‘三丈’,还在备注里添了‘赏奶嬷嬷杨氏’。按宫规,妃位份例绸缎断不可整尺整丈的赏宫人,更不能赏外廷供奉的奶嬷嬷,这是明着留了个‘逾矩’的口子。”
“另一处是小主子满月时,那件襁褓的配饰,账册上登记了‘珍珠串十串’,实际只用了六串。我还故意没让尚宫监复核签字,只盖了库房的小印,装作是仓促领用忘了走流程的样子。”
谷雨详细说出两处手脚的细节,“崔嬷嬷指使的人连着两日逐页细查,今早应该能瞧见这两处了。账册是库房亲笔写的,印鉴也是真的,瞧着半点破绽没有,她们只会觉得是逮着了实打实的把柄。”
谢知意轻笑道:“人心最易被执念蒙蔽,她们一心要寻我的不是,自然会把这‘破绽’当成至宝。等她们闹起来,自有分晓的时候。”
谷雨垂眸颔首,语气沉稳:“奴婢已悄悄叮嘱过刘太监,让他记牢说辞。若日后有人盘问,便推说是当时忙着清点其他宫的份例,一时疏忽写错了。”
“你办事,我素来是放心的。”谢知意弯腰摘下一朵半开的月季花,插在谷雨的发髻上,“人比花娇。”
“娘娘不要调笑奴婢。”谷雨眉开眼笑地嗔怪道。
园中风光正好,暖风吹拂着花枝,花瓣簌簌飘落。
谢知意望着满园春色,神色淡然,眼底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笃定。
这场无声的较量,她早已布好棋局,只待对手入局,便可从容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