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
刘启望着跪拜如潮民众,面带悦色,“朕的子民,通情达理,府尹大人说两句?”
我说你姥姥个腿!
许彻气呼呼。
给我挖这么大个坑。
好在,老子也不是吃素。
径直上前,振臂高呼。
“本府尹许彻,日后还得长安城的父老乡亲大力支持。”
许彻话音未落,柳易混在人群中大声高喊,“府尹大人,你是好样的。”
“大汉国有大人这样不惧强权的青天,是我大汉国荣幸,老百姓的福音啊!”
“父老乡亲们 跟我一起喊,许青天、许青天!”
听着这熟悉的声音,许彻瞪大了眼睛。
差不多得了柳二愣子,再演就过了,没看皇帝老儿都在注意你了。
柳易的话音一落,万千民众齐声振臂高呼,“许青天、许青天!”
许彻挥挥手。
“愧不敢当,愧不敢当啊,本府定不负父老乡亲期望,不负陛下重托。”
刘启见状满意的点头,“府尹大人可还有什么话要说?”
刘启今天又打了个胜仗,迫不及待的想要和萧淑妃炫耀。
许彻嘴角上扬。
想跑?
没那么容易!
“陛下,微臣有一事相求!”
刘启愣了愣。
小兔崽子,客气话听不懂吗?
心里不乐意,脸上却笑嘻嘻。
“许卿但说无妨。”
许彻急忙拱手道,“如今我大汉礼法崩坏,有待重整。”
“微臣人微言轻,定有人不服,所以微臣恳请陛下为微臣题几个字。”
“题字?”
刘启愣了愣。
小兔崽子,又玩什么花样?
想想不就是几个字,题就题呗,朕的字又不是拿不出手,当即一挥手,“准了!”
“抬上来。”
许彻一声令下,几个丽镜司的力士抬着三口明晃晃的铡刀出现在城墙。
“这是?”
刘启眼睛微闭。
许彻道,“陛下,这是微臣专门上任京兆府打造的三口铡刀。”
“狗头铡,铡的危害民生;虎头铡,铡的是贪赃枉法;这龙头铡嘛,铡的是皇亲国戚!”
什么?
许彻的话如同一道惊雷在城头炸响,城头城下,一片哗然。
“许彻, 你狂妄至极!”
太子刘荣直接破防,怒道,“还皇亲国戚,你想铡谁?”
有太子出头,众勋贵以及文武官员群情激愤。
“太子殿下所言极是!”
“姓许的,你想把京兆府变成你的一言堂吗?”
“陛下,臣弹劾忠勇侯狼子野心。”
“对,臣附议!”
一时间,勋贵文武皆持反对意见。
一个千户就够他狂的了,再手握三把御赐铡刀,岂不是铡天铡地铡空气。
要知道大汉国的律法,除了约束普通百姓,剩下的功能就是保护他们这些勋贵权臣。
这点儿特权如果被剥夺,吃亏的只会是他们。
而城墙下的老百姓闻言,三分欣喜七分忧。
喜的是终于有人站在他们这边,为他们说话了。
忧的是。
许大人年轻,是否经得起朝堂这个大染缸的侵蚀,因此而从屠龙勇士变成恶龙。
刘启此时神情凝重,目光扫过许彻,扫过太子以及众文武。
“怎么?”
“诸位爱卿怕了?身正不怕影子斜,只要你们不处罚大汉律法,这铡刀就落不到你们头上。”
“可是父皇,忠勇侯此言实属大逆不道,对皇室大不敬啊!”
太子刘荣还在据理力争。
刘启怒不可遏,咆哮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说完,不顾太子以及众臣的反对,毅然道,“拿笔来!”
很快,狼毫朱砂奉上。
铡刀铡恶人,朱砂镇恶魂。
唰唰唰!
刘启笔走龙蛇,写铡刀的名称,并写下御赐两个字。
扔笔之际,刘启目视许彻,多少也有些担忧。
今日这一战,许彻再无退路。
要么杀出一条血路,还大汉国一个海晏河清,要么杀身成仁尸骨无存。
许彻此时,傲立城头,冷风拂得衣摆猎猎,浑身散发豪情壮志。
刘启忽然笑了。
果然英雄出少年啊!
心中再无顾虑 ,撂下笔,转身要下城墙。
众勋贵以及文武官员怒视穆承嗣,武安侯怒道,“秦大人,你干的好事!”
穆承嗣很无奈啊。
关我什么事儿?
是太子殿下自己失策,我也是身不由己啊。
见陛下题字,城下百姓再次跪下叩拜。
“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勋贵和文武官员紧随其后,都准备下城楼。
就在此时,人群传来一阵骚乱,刘启下意识的停下脚步。
“怎么回事儿?”
海大富急忙折身返回,看了看情况,城墙下,有一胖一瘦、一富贵一贫苦的男子扭打在一起。
“大爷,行行好,把钱还给俺吧,这是俺娘救命的钱!”
那名身形瘦小,奴仆打扮的男子抱着身穿锦服,身宽体胖的男子,苦苦哀求。
锦服男子一脚将瘦小男子踹翻,怒道,“狗东西,本员外郎的钱包你也敢偷,活的不耐烦了。”
瘦小男子顾不得身上疼痛,再次扑上来抱住了锦衣男子的腿。
“俺没有偷你的钱包,那是俺的钱包。”
“放屁,这明明就是老子的钱,大白天的,抢劫啊。”
争执不下,锦服男子拳打脚踢,一脸凶狠。
瘦弱男子不敢还手,抱着锦府男子不松手,苦苦哀求。
许彻眉头皱起。
他并没有急着下结论,而是仔细观察了一会儿。
终于。
瘦小男子被打得头破血流,支撑不住松开了手。
锦服男子得意的将钱袋在手中抛了抛,准备离开。
旁边有人看不下去了,仗义执言,“小伙子,府尹大人就在城墙之上,何不大喊申冤?”
瘦弱男子闻言抹了抹脸上的血渍,手脚并用的朝锦服男子爬去。
“你不能走,俺要报官。”
死死抱住锦衣男子的腿,大声呼喊,“府尹大人,草民有冤屈。”
……
海大富急忙将看见的情况禀报给了刘启。
武安见状,心生一计。
“忠勇侯,这可是在京城,难道你打算袖手旁观?”
刘启瞟了许彻一眼,意思是朕也想看看你这个京兆府尹怎么破的案。
一众勋贵见状,立马落井下石。
“不是吧忠勇侯,你刚刚义薄云天的气概呢?”
“不会是吹牛的吧。”
“某人刚刚还大言不惭的要当京城青天大老爷的。”
许彻嘴角微微勾起,“既然你们这么有兴趣,本侯又怎么能扫了大家的兴。”
挥挥手。
唰唰!
谢安和范旧跃下城楼,拦住那个锦服男子。
锦服男子愣了愣,旋即问道,“二位大人,何故拦我去路?”
谢安冷笑道,“事情没弄清楚就想离开,又没有将府尹大人放在眼里。”
瘦小男子“大人,大人,求您为小的做主啊!”
谢安手指城墙,“你错了,能为你做主的人在那儿。”
瘦小男子急忙面朝许彻跪下,拼命磕头,“还请府尹大人为民申冤。”
许彻点点头。
这么多人看着,必须赚一波民意,区区小事,不值一提。
纵身就想跃下城墙,刘一刀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想死你就跳!”
许彻愣在原地。
刘一刀一胳肢窝夹起许彻,从城头上一跃而下,轻盈落地。
许彻已经……习惯了。
是麻习惯了。
“说说吧,怎么回事儿?”
许彻双手负在身后,摆出一副官老爷的样子来。
“府尹大人,您要为草民啊。”
瘦小男子指着那个胖子,怯懦的道 ,“他、他抢了草民的救命钱。”
“胡说!”
锦府男子眉头一挑,一脚踹了过去。
啪!
谢安一扭腰,燕尾剑柄挡住了胖子的脚,疼得锦服男子龇牙咧嘴。
“大人面前也敢放肆,信不信剁了你的腿?”
锦服男子吃瘪,脸色阴沉, 旋即摆出一副笑脸,“大人,借一步说话。”
鬼鬼祟祟的将谢安拉到一边,十两银子悄悄咪咪的递了过去。
“大人高抬贵手,小的是……”
话还没说完,谢安将他的手挡了回去,戏谑道,“十两银子就贿赂丽镜的人?”
好在谢安的声音不大,锦服男子的行为没有被揭穿。
许彻嘴角上扬,“你们都说这袋子钱是你们的,有什么证据啊?”
一听许彻这么问,现场顿时热闹起来。
柳易更是不遗余力的吆喝,“大人要现场破案了!”
“哈哈,今天有眼福了!”
“早就听说府尹火眼金睛,一眼就能看出这钱是谁的。”
“有这么神?”
见许彻神神叨叨,城墙上那些文官满脸不屑。
“破案?”
“他懂破案吗?他今年多大,分得清原告和被告吗?”
“装模作样,看他一会儿怎么收场?”
“小心装逼被雷劈。”
听着这些贬低的声音,许彻头也不回,朝后竖了个中指。
“竖子!”
这些文官气得浑身发抖。
他们虽然看不懂这个手势的意思 ,但是却感受到了那根指头带着强烈的侮辱性。
“你是干什么的?”
许彻捂着鼻子问那名瘦弱男子。
他远远就闻到了此人身上的一股子鱼腥味。
见此情形,一名瘦弱男子浑身一颤,眼神尽是绝望。
他本来是一个雨挡杀鱼的伙计,家中有病重老娘。
今天领了月钱,这样可以给他老娘抓药治病了,却因为临时好奇看热闹挤了进来。
本以为看见了普通老百姓的曙光,没想到还是深渊。
“府尹大人,草民不报了。”
“草民命贱,不该和这些贵人老爷们争的。”
瘦弱男子满脸悔恨的泪水,他恨自己为什么要来凑这个热闹。
他就该选择卑微的活着,而不是对这个世道抱有幻想。
瘦弱男子满脸泪水,双眼空洞的扭身就要离开。
脚步踉跄,仿佛刚刚的认命,耗尽了他所有力气。
旁边那名锦服男子得意一笑,“切,臭贱民,算你识趣。”
说完,胖子瞟了许彻他们一眼,钱袋在手上抛了抛,准备去茶楼。
这点儿散碎银两,只够他喝一壶好一点儿的茶。
然而。
锦服男子刚刚转身,就听见身后响起一个冰冷的声音。
“本府让你走了吗?”
嗯?
闻言。
锦服男子和瘦弱男子同时一愣。
瘦弱男子噗通一声跪下,“大人 ,您高抬贵手,饶了草民吧。”
“草民家中还有六十岁的老母亲,体弱多病,等着草民养老送终。”
锦服男子则是一脸的得意,有钱能使鬼推磨,大汉律法,向来如此。
“府尹大人,失敬失敬。”
锦服男子一脸谄媚,“在下京城商贾,捐资员外郎黄世聪。”
黄世聪满脸的优越感。
这些当官的,哪个不是为了银子服务,给这些穷鬼服务,能捞什么好处?
如果能借此机会跟新上任的京兆府尹搭上关系,以后这京城,岂不是横着走。
许彻面色冰冷,盯着那个黄世聪,沉声道,“把钱还给人家。”
黄世聪愣了愣。
这家伙不上道啊,我都表明身份了 还不向着我点儿?
也对,新官上任,样子还是做的,大不了多花点银子。
“大人,小人捐资员外郎。”
他把捐资俩字咬得特别重,就是想告诉许彻,他有钱!
许彻上下打量黄世聪,不屑道,“看出来了,要给你颁个奖吗?”
黄世聪蒙圈了。
“大人……”
黄世聪还不死心。
许彻冷声道,“既是商贾,还是员外郎,就把钱还给人家。”
黄世聪将钱袋子掂了掂,“大人,这是小人钱袋,凭什么要给他?”
许彻嘴角上扬,“凭这本就是人家的银子。”
黄世聪呵呵一笑,“大人说是他的就是他的,证据呢,总不能凭大人一句话吧。”
闻言。
城墙上那些勋贵满脸讥讽。
“切,还以为他有多厉害,还不是以势压人。”
“就是。”
“还妄谈什么太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简直就是荒谬。”
这些讥讽声,再次获得了许彻的一根中指。
黄世聪见许彻不说话,以为许彻拿他没招了,甚是得意。
许彻道,“现在把钱袋还给人家,本府尹当你是自首,可以从轻发落。”
黄世聪嚣张至极,他笃定许彻拿不出证据,就是吓唬他。
“大人只要能证明这钱是他的,小的愿意接受任何惩罚。”
许彻一勾嘴角,“还真是要钱不要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