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答得倒是勉强,若你只是一方大臣,这番言论自是够用,但你身为我乾武王朝的太子,有些事情,还需仔细思量思量。”
“再说怎么查?如何查?查到什么程度?若朕真让巡检司放开手脚查,你这太子坐得住嘛?”
皇帝的声音并不大,但是字字珠玑,让坐在座位上的沈青一时面色难看。
刚刚这番话已经不再是暗示,更是在明确的告诉他。
妖祸在哪里都可以出现,唯独不能在上京。
他私底下做得那些事情,没有一件,能瞒过皇帝的眼睛。
“是,儿臣谨遵教诲。”
沈青定了定神,拱手行礼,心中却是毫不在意。
沈离当年杀了那么多兄弟,不也照样没事。
而他,不过是放纵妖物吃几个人而已。
以此,来掩盖收集气运,炼制人丹的真相。
再说了,妖物是在北府司的管辖地带出现,失责的是景王,与他这个太子何干?
可他也不想想,兄弟相争本就是皇帝默许。
沈离弑兄杀弟,也有他从中作梗。
皇帝将沈离发配南疆,本就没想着他能活着回来。
只是时局发生变化,沈离从之前最废物的子嗣,一下子成为了众兄弟当中,天赋最优越的存在。
因此,才有了如今的一席之地。
若非是沈离自己争气,怕早就化作了南疆大妖口中的肉食。
父子相聚,并未有多少温情画面,所谈之事,皆是朝中近来发生的事情。
或是某位大臣上奏留中,未处理的书折。
或是对王朝中,一些新晋宗门的奏批和审报。
在乾武王朝,除了四大势力之外,任何人想要开宗立派,都需上报当地城主府或是官署,得到官方背书。
这一点,倒和沈璃所想的,有些不同。
即便是在这个世界,强大的武者,仍然需要法律来约束。
当然,凌驾于法律之上的,则是更为强大的乾武皇帝。
“行了,你兄弟二人先去太极殿候着,朕随后便到。”
将能聊得都聊差不多后,皇帝对沈璃、沈青两人下了逐客令。
闻言,两人皆是起身作揖行礼,随后匆匆离开。
直到二人身影渐渐远去,皇帝的眉宇间,才闪过一丝疲态。
“元枢先生,你说以朕如今的身体,还能撑多久?”
“多则三年,少则半年,陛下可选好了嘛?”
“景王?还是太子。”
刚刚一直未曾开口的老者,淡淡说着,目光却并未去看皇帝。
仿佛是在自言自语。
“呵呵,原本是想等他兄弟二人分出胜负来,将那大气运汇聚于一人之身,再行此道。”
“可现在看来,朕没得选,也等不起。”说到这儿时,皇帝脸上的愁绪渐渐化开,化作一抹狠厉。
运朝之术,将王朝之气数,同一人相连。
好处是,王朝愈加繁盛,那人修为便愈发强大。
神武双修,甚至于六品之境,只要身处王朝范围内,便能同七品搬山境武者抗衡。
坏处便是,与王朝气运绑定的帝王,再难离开王朝,踏足其他地域。
且如果国力无法短时间内大幅提升,修为便再难有所突破。
原本只是这两点,皇帝尚且能够接受。
可当年与南疆妖魔一战,他自身也深受重创,寿元大损。
只是重创他的,并非是妖魔。
而是从另一方世界所显化的未知存在。
一只手。
仅仅是一只手,便将他这化龙境武者轻易重创。
好在似乎是受世界法则的约束,那未知的存在,所能显化过来的,也只有一只手。
可即便如此,那未知的存在,还是让他这个乾武皇帝感到前所未有的畏惧。
作为南域的实际掌控者,他其实掌握着同其他几处地域沟通的方法。
几大地域的顶尖势力,也一直有所联系。
所以他深知,在其他几域中,那些顶尖势力哪怕有修为强过他者,也难伤他分毫。
也正因如此,他在南疆之行以后,才会闭关宫中,深居简出。
只可惜,他一身修为同王朝绑定,一时再难有所突破。
屡次突破失败,所造成的反噬甚大。
那些年王朝灾祸不断,皇室子弟更是不少身染怪病。
再加上他本身就身受重伤,几番遭遇之下,更是使得自身修为有下跌的风险。
但万事万物,皆有解法。
宣承二十四年,一夜之间,他死了九个儿子。
九个!
可奇怪的是,那一夜过后,他原本摇摇欲坠的境界,却是稳固下来。
就连身体因为重创所留下来的病症,都缓解了不少。
那一瞬间,他突然明白过来。
天地间的气运,终是有数。
他承接天下万民之气运,而他的儿子们,则是承接他的气运。
分十运养十蟒,不如合十运成一龙。
正应了古先贤圣人所言。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
人之道,损不足而奉有余。
先前因为知道沈离身有魔气,所以他才百般避让,不希望他踏足武道,生怕其之后成为祸患。
但仔细想来,有些事情,终究是难以避过。
所以他便反其道而行之,将其扔到南疆自生自灭。
成,或可为王朝铸成一绝世凶兵。
不成,不过是再死一个儿子罢了。
若是他还有时间,或许会成为一个好父皇。
教导太子如何掌握运朝一道,将来继承大统。
将景王培养成王朝最锋利的剑。
可惜,如今他快没时间了。
那太子, 便只能成为承接他神魂的容器。
景王,一身骨血炼做魔兵,到时或可助力他突破至七品境界。
原本景王,才是那个更为合适的载体。
只可惜,其中却出了差错。
王朝可以没有太子,可以没有景王,但却不能没有他这个乾武皇帝。
远得不说,便是只在南域,外有诸国虎视眈眈,南疆妖族残余尚存。
内部七姓世家各有算计,四大势力之中,即便是自诩不沾尘事的道清宗,这些年插手王朝各地事务,也未见少过几分。
不过,都只是表面说辞罢了。
皇帝眸光内敛,手掌撑着面前的桌案,缓缓起身。
“元枢先生,福州城那日出现的异象,如今可有头绪?”
“回禀陛下,那异象来得快,去得也快,不过数息功夫,两度引出天雷而未落,贫道也是无从查起。”
“朕知先生不易,劳烦多费些心思,实在不行,朕只好亲自将你那本尊请出来了。”
皇帝说罢,不等老道人再说话,便径直离开,赶去朝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