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下午,刚请了半天假的秦淮茹,在轧钢厂门口做好登记,焦虑不安的离开往街道办而去。
自贾张氏被放出来,住进四合院之后,生存问题就成了摆在贾家,或者说秦淮茹面前的第一道难题。
钱,以及粮。
秦淮茹顶了贾东旭的班,虽然还是个学徒,但工种仍属于重体力劳动,一个月仍是满额的四十五斤的定量。
小当虽没满三周岁,只有八斤定量,但人小胃口也小,五十多斤的粮食,换点白薯什么的,母女俩不能说吃多饱,但起码不至于饿到半夜睡不着的地步。
但现在贾张氏回来,一切都不一样了,或许是劳改是饿惨了的缘故,她现在的饭量比坐牢前还要大,每顿都四个窝头起步,大有种过度补偿,要把之前没吃上的都报复性吃回来的感觉。
就秦淮茹母女俩全部定量加起来,都不够贾张氏一个人造的。
能吃是福,但也得看什么时候,现在年景好转不假,粮店也有价格不那么夸张的议价粮卖,但秦淮茹也没有以前贾东旭那么高的工钱可以拿钱买粮啊。
何况她现在每个月除去还街道办的钱,每个月只有十块钱的生活费,别说买高价粮,能管好一家三口的柴米油盐就不错喽。
短短两天,家里备着的一个星期的粮食就被干干净净,没办法,她只好在周六下午请假,硬着头皮去街道办,希望寻求一下帮助。
但结果嘛...
“秦淮茹同志,你的困难我们理解,但政策就是政策,‘市镇粮食定量供应暂行办法’里明确了,农业人口不享受城市定量,按规矩得回原籍领粮,街道办实在是无能为力啊。”
“秦淮茹同志,不是我们不帮你,实在是没这个先例,我要是开了这个口子,京城那么多农业人口,街道办能帮得起?”
“秦淮茹同志,现在连机关单位都在种扫帚地补充口粮,你是重体力劳动,定量一个月四十多斤,比我找个街道办主任都高,克服克服嘛。”
“是,你婆婆的情况街道办很清楚,但你也知道,她的身份...一个刚放出来的劳改犯,我要是特批她的口粮,晚上街道办就能被群众给拆喽,你也要体谅体谅街道办的难处。”
“这样吧,你写‘困难补助申请表’,等区里开会,我帮你向上面反映反映,看能不能申请一点救济粮。”
要说一收获也没有也不至于,经过一个下午的卖惨,也是考虑到贾张氏身怀绝症,出于人道主义精神,虽然没给粮食,但悲天悯人的街道办陈主任,还是同意让秦淮茹每个月少还点钱,以便她照顾好贾张氏。
两块...
走在回家的路上,秦淮茹怀里揣着刚从街道办特批的两块钱,心里沉甸甸。
这点钱买议价粮撑死了四斤,还不够贾张氏两天的口粮,能起多大用?
多出来的这两块钱,就像沙漠里的一滴水,非但解不了渴,反倒更映衬出眼前的拮据。
贾张氏没有定量,没有收入,吃喝拉撒全得靠她这点定量和工资。
也就这个月过了大半,加上这两年牙缝抠出来剩下的十来块钱,勉强还能支撑。
但她能有什么办法?
她现在已经不是光荣的贫农阶级,贾张氏坏分子以及她坏分子家属的身份放在这,她敢闹,街道办赶她们回乡下绝不带手软的。
带着粮本,秦淮茹到粮店把这个月剩下的定量全都买了,十三斤棒子面,售价一块八毛二,还剩一毛八。
两块钱,还真够给她体面的。
自嘲着把钱揣进口袋,秦淮茹忧心忡忡的提起粮袋,这日子,往后可怎么过哦。
红星四合院,中院,贾家大门紧闭,贾张氏听着院子里不断传来马李氏的指桑骂槐,现在没有护身符,又不敢随意召唤老贾的她,也没底气出去跟马李氏掰头,只能坐在床上,气的咳个不停,瞧那通红的脸,恨不得把肺给咳出来才好。
贾张氏越听越气,越想越气,她除了劳改那两年多,什么时候吃过这么大亏,要放以前易中海他们还活着的时候,这新来的能有胆量指着她家骂街?
讹不死她了还!
该死的巫马,都怪那小王八蛋,要不是他,他们贾家怎么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心里气不过,却又没地方发泄,可把贾张氏憋的不轻,转了转头看见正缩在大门处,一个人玩抓沙包正入迷小当,总算找着出气的渠道。
“小丫头片子,没看我都咳成这样了,不知道给我倒点水过来?”贾张氏趁机发泄心中的怒火,怒凶相毕露的骂道:“乡巴佬养大的贱皮 子,一点教养都没有,你哥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不知道有多孝顺,真是丢我们贾家的人。”
坐在地上迷茫的小当刚抬起头,就对上贾张氏满眼怒火的眼神,小小的身子不自觉打了个颤,“奶,奶奶。”
贾张氏抚着胸口,不耐烦道:“奶什么奶,咳,还不去给我倒杯水。”
要说贾张氏一开始还真对小当有几分孺慕,棒梗死了,小当就是贾家目前唯一的孙辈,加上长相跟棒梗几分神似,虽然是个女孩,但也多少能几分情感寄托。
可再怎么寄托,也耐不住孩子跟她不亲呐。
这两天她以秦淮茹要上班,自己帮她照顾孩子的理由,强行把小当留在家里,想着培养培养祖孙间的感情。
结果这胆小的,看她就跟看到鬼似的,别说培养感情,抱一下都得哭半天。
贾张氏本就不是什么有耐心的人,吃过几次瘪后,别说亲近,能不打孩子已经是她身为奶奶最后的温柔了。
小当是个乖孩子,虽然很害怕,但被秦淮茹耳提面授两天的她也知道,这个很吓人的老婆婆是她的奶奶,她要听话。
所以,她顺从的从地上爬起来,迈着小短腿,噔噔噔走到桌边,爬上板凳跪坐在上面,伸手费力的想够摆在中间的水壶。
只是,她太小了,胳膊又短,小小的身子已经前倾到极点,手指在空中挠啊挠,费劲力却始终离桌子中间的茶壶差那么一点点距离。
这短短的距离,对一个三岁不到的小孩来说,实如天渊一般。
小当急的鼻尖冒汗,却又不敢在虎视眈眈向贾张氏面前从凳子上下来,只能为难的看向贾张氏,“奶,奶,小当够不着。”
“没用的东西。”看小当那笨拙的样子,贾张氏厌恶的啐了一声,心里一股邪火升腾而起,“够不着你不会想办法?你不会站在凳子上拿么,跟你那个没用的妈一个德行。”
想当初,棒梗两三岁的时候,都已经学会爬在凳子上偷柜顶的饼干盒了,同样的贾家的种,这丫头片子怎么就这么不灵光。
站在凳子上?
小当低头看看窄窄一条的板凳,想起妈妈以前一直教导她不能站在凳子上顽皮的话,再看看怒目圆睁瞪着她的贾张氏,抽了抽鼻子,胆怯的服从了。
只见她把两只脚抬到凳子上,扶着桌子,颤颤巍巍站直身子。
太高了,对小当来说,这个高度,只在妈妈的怀里体验过,忍不住往下瞟过的那一眼,甚至让她有些眼晕,两条腿有些发颤。
勇敢小当,不怕困难!
扶着桌边咽了口唾沫,她不断给自己鼓劲,几乎整个人都趴在桌子上,每一次用力往前蠕动时,发颤的凳子都吓得她不敢睁开眼,折腾好半天,才终于摸到茶壶。
在手摸到茶壶的那一瞬间,那股巨大的成就感,让急需分享的小当暂时忘却对贾张氏的害怕,她兴奋转过头,眉开眼笑难以抑制内心的喜悦和骄傲,小脸蛋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奶奶,我,我拿到了。”
只是乐极生悲,秦淮茹特地装满水方便贾张氏喝点这个水壶,对她来说,太重了。
就在她抱住茶壶,得意忘形站起来,怀里沉重的茶壶让她重心后倾,带着她整个人往后倒去,嘚瑟的表情挂在脸上,瞬间就被失重的惊恐取代。
哐当~
“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