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后头的墓地前,何止一个人安静站着。
望着这一片小土堆,隐约找到了上次宋招娣带她来看过的那几座坟。
那片不属于她们家族,可那片地方也从来不允许她踏足。
招娣说,她多少次想去给早已过世的姑姑上柱香,磕几个头,都被她爹妈以她是女娃为由给拒绝。
女孩不能去扫墓,不吉利。
更何况,姑姑早已经嫁出去。
在他们这边,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她更没理由去给其他家族过世的人上坟。
“可笑吧,如果哪天我还没有出嫁就死掉了,我的骨灰甚至都没有归宿。”
这是那天宋招娣这么跟她说的。
她还记得宋招娣说这话的时候是有多无奈,落寞的神情烙印在脑子里,从她家出来后就一直忘不掉。
鬼使神差自己走到这里。
她的归宿……
一个人不管再努力,在这种不开化且极度重男轻女的家族中,她的所有都会被否定。
所以宋招娣一直想逃。
终于她鼓起勇气逃离这里,开始新的生活,想自己给自己一个归宿。
没想到还是躲不过这家吸血鬼。
她甚至无法想象昨晚的宋招娣是有多绝望,才能在手腕上割下那么深的伤口。
所以,你是放弃给自己归宿,想提前离开这个世界了吗?
何止胸口发闷,眼泪堵在胸口,哭不出来也散不下去,就那么堵着,堵得她浑身难受。
一阵风刮过,不远处的尘土带起一些往这边吹来。
只不过风力度不够,尘土没能脏了何止衣角。
口袋里的手机在震动,何止回神,猜想是许非非给她打的电话,赶紧掏出来接听。
“阿止,招娣已经进手术室了,医生说她失血严重情况不太好。”许非非声音都在发抖,强忍着恐慌跟何止说着目前情况。
“怎么办啊阿止,我怕……”
何止深呼吸一口,稳定了情绪,“别怕,我马上过去。”
“好。”许非非突然想起来,“对了,刚刚警察来找过我了,这边不能没人我走不开,等手术结束要去录口供。”
打120时就顺便打了110,这种情况已经牵扯到人命,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私下解决的。
何止赶到医院时,抢救中的红灯还没灭。
手术室外许非非攥着手机神色悲伤,肩膀微微颤抖,看到何止的那刻终于没能忍住,抱着她小声哭起来。
许非非没见过这种场面,也从没想过有的人会这么突然就要消失,那种亲眼看着一个人呼吸越来越弱,生命一点点流逝。
毫无留恋,像是不曾存在过。
何止轻拍她的肩膀,安慰道:“人的生命很顽强,招娣会没事的。”
只是前提是她想活下去。
宋招娣现在很明显没有活下去的欲望。
何止顿了顿又开口,“即便真的发展到最糟糕的结果,那也要替她开心,毕竟这也算是她选择的摆脱痛苦的方法。”
这可能是她能想到最好的解脱。
许非非闷声道:“可是人死了,不光痛苦感知不到,幸福也感知不到了啊,明明她的生活正在变好,前几天还跟我说,她觉得自己现在很幸福,以后等条件允许了就领养只流浪猫或者流浪狗一起生活。”
是啊,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所以即便她那么多次被虐待、被侮辱,也不曾想过结束生命。
她经历了这么多苦,还是想尝尝甜是什么滋味儿。
何止和许非非并排坐在手术室外的长凳上,许非非靠着何止肩膀,恐惧和害怕总算随着眼泪流走一点。
又过了不到半小时,医生终于从手术室出来。
听到宋招娣已经脱离危险,两人总算松口气。
住院手续已经办理好,VIp病房,两人都没有离开,留在医院陪床。
宋招娣还没醒,监护仪运转正常,时不时发出滴滴声响。
许非非也已经睡下,只有何止站在窗边,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仿佛在下一个决心。
良久,她终于拨通叶景行的号码。
这个时间,不知道他睡没睡。
结果很明显,他还没睡。
电话很快就被接通。
“睡不着?”
低沉的声音穿透在寂静的黑夜,显得尤为浑厚,听到他的声音,何止一直紧绷的心绪竟然被抚平放松下来。
回头看了一眼呼吸平稳的宋招娣,何止离开病房去到走廊。
“嗯,不困。”
“因为宋招娣?”
“嗯。”
这么长时间的相处,不知不觉间,何止对叶景行已经多了许多信任和依赖,最好的体现就是倾诉欲。
她一点点说着跟宋招娣以前在学校时的事情,一直到今天在手术室外她是怎样的心情。
等她絮叨完,时间已经来到深夜。
“抱歉,跟你说了这么多。”不知道会不会打扰他休息。
叶景行这会儿靠在床上,浴袍懒懒散散披着,腰间的带子要掉不掉,眉间是有些困意有些欣慰。
唯独没有丝毫不耐烦。
今天发生的事情司机都已经跟他说过,今晚推掉下半场的应酬就是为了回来等她的电话。
他猜她会向他寻求帮助,但没猜到她还会向他倾诉。
很好,看来这段时间没白费。
她愿意主动吐露心声,至少证明她在慢慢接受他。
“不用道歉,我很开心。”
说出这句话时,叶景行眉眼都柔和几分。
“所以,需要我做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