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望对于祁让的想法一无所知,见祁让看他,一脸茫然道:“你看我干什么?”
祁让挑了下眉,淡淡道:“没什么,你不是和事佬吗,当然要问问你的意思。”
祁望说:“我就是觉得这么多人一直围在这里怪惹眼的,安全起见,不如大家各退一步,各归各家,免得再节外生枝。”
祁让拿不准他这么说有没有怜惜江晚棠的成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不能直接问他,就对江晚棠摆了摆手道:“既然三少爷发了话,江大小姐请自便吧!”
江晚棠感激地看了祁望一眼,福身告退,带着一群人匆匆离去。
直到坐上马车,她才觉得哪里不对,自己方才一阵慌乱,好像忽略了一个问题。
那个小丫头说她叫江晚余,住在柳絮巷,如果她当真是四皇子的婢女,不该说自己住在宫里吗?
而且她年纪还小,四皇子再不受宠,内务府也不至于拨给他一个什么都干不了的小宫女吧?
而且自己先前也是怀疑她的身份,怕她是父亲和外面不三不四的女人生的孩子,才急着想问清楚的,怎么后来沈长安和两位皇子一掺和,自己就把这事给忘了呢?
所以,那丫头到底是宫女,还是父亲的私生女?
为什么连名字长相都和自己如此相似?
江晚棠懊悔不已,为自己方才的自乱阵脚感到羞愧。
好在她问到了那小丫头的姓名和住址,回去后告诉母亲,让母亲查一查就什么都清楚了。
可三皇子方才叫她们不要告诉家里的大人,她也怕说了会挨罚。
那她只和母亲说遇到了那个小丫头吧,别的先不要说。
万一那丫头当真是父亲的私生女,母亲自然也就顾不上管别的了。
到时候,自己今日因为那丫头所受的屈辱,所丢的颜面,自然要统统讨回来的。
马车辚辚远去,江晚棠偷偷挑起帘子回望,见围观的人群已经散去,沈长安还站在那里,正和两位皇子说着什么,不禁又是一阵恼火。
她家是国公府,沈长安家是侯府,沈长安凭什么对她趾高气昂?
最可恨的是,沈长安还当众羞辱她,说她手劲儿大。
她又不是武夫,要那么大的手劲儿做什么?
简直太侮辱人了。
走着瞧!
这个仇,她迟早要报的。
沈长安不知道自己被人记恨上了,此时的他,正在认真回答晚余的问话。
晚余不懂小侯爷是什么意思,方才见那几个贵女对他都很礼貌,就问他小侯爷是不是很大的官?
“小侯爷只是个称呼,不是什么官,因为我们家是平西侯府,我父亲被人称为侯爷,而我是我父亲的儿子,所以大家便抬举我,称我一声小侯爷罢了。”
沈长安望着小姑娘秋水般澄澈的眼眸,只觉得她说不出的纯真可爱,又说不出的熟悉亲切,便耐心和她解释了一番。
“原来是这样,那我明白了。”晚余点点头,像模像样地对他福了福身,“方才多谢沈小侯爷出手相救,小侯爷你真是个大好人。”
“哈哈……”沈长安被她一本正经装大人的样子逗得笑出声来。
祁让在一旁却很不是滋味。
小丫头先前说他是个好人,到了沈长安这里,就成了大好人。
凭什么?
沈长安也没比他多做什么,凭什么比他多了一个“大”字?
这时,徐清盏也上前来向沈长安道谢。
沈长安方才没细看他,此时才发觉他生得如此好相貌,不由得多看了他两眼。
一看之下,不知为何,竟觉得他也格外亲切,仿佛早就在哪里见过。
这可真是邪了门了。
他抬头望天,心说或许是今日的天太蓝,风太柔,阳光太明媚,以至于他心情太好,看谁都像老朋友。
“举手之劳,小兄弟不必客气。”他笑着拍了拍徐清盏的肩膀,“你穿的是宫中的侍卫服,不知是在哪位殿下跟前当差?”
徐清盏被他问住,转头看向祁让和祁望。
因为他也不知道自己以后到底是要跟着哪位殿下。
“他叫徐清盏,目前还在府军前卫受训,尚未分配职务。”祁让替他解释了一句。
沈长安很是意外:“二位殿下千金之躯,怎么带着一个尚在受训的侍卫出来了,除他之外,还有旁的侍卫吗?”
“没了,我们是偷溜出来的。”祁让说道。
沈长安吃了一惊,警惕地往四下看了看:“虽说是天子脚下,二位殿下仍需小心谨慎,方才闹这一出,或许已经引起了旁人的注意,安全起见,我还是先送二位殿下回宫吧!”
祁让看他如临大敌的样子,心说沈长安果然是沈长安,不管什么时候,都是思虑最周全的,也最有责任感的那个。
至少目前为此,他和他们并不熟悉,仅仅因为他们是皇子,他便自动担负起了保护他们的责任。
沈家世代忠君,当真是刻在骨子里的。
“那就有劳沈小侯爷了。”祁让向他道谢,心情复杂地招呼晚余,“走吧,咱们回去。”
“好吧!”晚余摊着小手沮丧道,“风筝坏了,想玩也玩不成了。”
“没关系,回头我再给你做一个。”祁让温声安抚她,打算将坏了的风筝扔掉。
“别扔。”晚余忙抢过来,护宝贝似的抱在怀里,“这是你送我的礼物,就算坏了,我也要拿回去好好收藏的。”
祁让微怔,随即笑起来,因为突然看到沈长安而生出的紧张情绪,顷刻间烟消云散。
有什么好紧张的?
他早已不再是那个在感情里充满不安,只能用强取豪夺来掩饰脆弱渴望的帝王。
他无须紧张,也无须惧怕,更无须与任何人比较。
他要做的,是纠正前世的错误,用真心去赢得晚余的心,堂堂正正地与她走完这一生。
至于其他的,便交给命运吧!
他相信,这一次,命运一定会站在他这边。
否则的话,老天爷让他重生的意义何在?
“那你可要收好了!”他笑着对晚余说道,“以后我还会送你很多很多礼物,你可不能因为礼物多了就丢弃它。”
“放心吧,不会的。”晚余认真向他保证,“这是我收到的第一个礼物,就算以后有再多再多的礼物,它在我心里的位置都是不可取代的。”
“嗯,我相信你。”祁让摸摸她的头,几个人一起向车马停放处走去。
晚余并没有沮丧很久,因为认识了新的朋友,渐渐的话又多了起来。
“沈小侯爷,你也是来放风筝的吗?”她问沈长安。
“不是,我来骑马的。”沈长安说,“我父亲的副将送了我一匹马,我骑出来溜一溜,看到这边热闹,就过来瞧瞧。”
“哦,是什么样的马呀?”
“是红色的,叫胭脂马,不过它还没长大,一次不能跑太久。”
“胭脂马?这名字好好听,它肯定很漂亮吧?”
“嗯,很漂亮。”沈长安指着田野边的树林说,“就栓在那里,你等下就看到了,如果你不怕,你可以骑一骑。”
“真的吗?”晚余的眼睛亮起一瞬,随即摆手道,“今天不行,我今天穿的裙子,你能改天再带我骑吗?”
“可以,你住哪里,我有空去找你。”
“我住柳絮巷。”
“柳絮巷?”沈长安微讶,“我知道,那附近有个无名酒馆很有名,我前几天特地去找,不小心迷了路,问了好几个人才找到。”
“这么巧?”晚余笑起来,伸手拉过祁让,“你们两个都去找那个酒馆,还都迷了路,你说巧不巧?”
专程去的,能不巧吗?祁让心里酸溜溜的,面上还要装作若无其事地对她笑:“是啊,真的好巧。”
晚余不懂他的酸涩,笑着说:“幸好你迷了路,否则清盏就被尚书府的人打死了。”
“尚书府?”沈长安面露惊诧,“莫非我们是同一天去的吗,我问路的时候,听说尚书府的家丁在那里抓什么人,不会就是你们吧?”
他把那天的情形讲了一遍,晚余听完,吃惊地瞪圆了眼睛,晃着祁让的手兴奋道:“四少爷,我们和沈小侯爷真的很有缘分诶!”
祁让的心都被她晃乱了,装作不在意地说道:“也不算是缘分吧,否则那天就见到了。”
“可是今天见到了呀!”晚余说,“只要有缘分,总能见到的,错过一次也没关系。”
祁让:“……你说得对。”
沈长安也很兴奋,伸手揽住徐清盏的肩:“难怪我一见你们就觉得亲切,原来是因为缘分,那天我晚到一步,没能帮到你们,不如今天我做东,请大家去那个酒馆喝酒怎么样?”
晚余和徐清盏都看向祁让。
祁让对上两人期待的眼神,拒绝的话说不出口。
祁望突然出声道:“今天就算了吧,我们答应了晚余阿娘,要在太阳落山之前送她回家,我们两个也要早点回去,不如等到清盏下次休沐时再去吧!”
“也好。”沈长安以大局为重,点头道,“二位殿下的安全要紧,左右也就十天,到时候再去也是一样的。”
“那好吧!”晚余说,“你可别忘了,到时候一定要来呀!”
“放心吧,忘不了。”沈长安向她保证。
两人相视一笑。
笑得祁让的心都跟着跳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