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事大殿的门，在君凌轩身后重重合上。
那一声闷响，像是利刃，斩断了他与正气宗的所有过往。
殿外，烈阳灼目。
光线穿透云层，化作万千利剑，刺得君凌轩眼眶发酸，他下意识地抬手遮挡，指缝间漏下的光斑，却依旧晃得他心头发慌。
从此刻起，这天上地下，再无正气宗弟子，君凌轩。
他胸口剧烈起伏了一下，像是有什么东西堵着，上不来，也下不去。
再次放下手时，那张脸上，所有迷茫与刺痛都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那抹熟悉的笑意。
“君师兄！”
“君兄！”
“干爹！”
“君小子！”
几乎是同时，数道焦急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舞汐羽，大黄，慕无双，以及暝砂一行人早已等候多时，见他出来，立刻围了上来。
每个人的眼神里，都写满了悬而未决的忧虑。
“君师兄，怎么样了？宗门怎么说？他们没把你怎么样吧？我师父帮没帮你说话呀？”
舞汐羽第一个抢到他身前，小手紧紧攥着他的衣袖，仰着那张小脸，清澈的眸子里全是紧张。
君凌轩看着她焦急模样，习惯性地抬手在她脑袋上不轻不重地弹了一下。
随后咧嘴一笑：“哈，你这是什么话？”
“你也不看看你师兄我是谁？咱们正气宗又是什么地方？那可是九大仙门之一！”
“不就是死了几个中州的化神境修士嘛，在长老等人看来，这才多大点事儿？分分钟摆平！”
“再说了，咱们大师姐谁啊？她一句话，中州皇朝那群人就算吃了天大的亏，也得自己咽下去，还得陪着笑脸说真香！”
“真的吗？”舞汐羽眨着水灵灵的大眼睛，将信将疑。
“那必须的！”君凌轩下巴一扬，说得理直气壮：“不过呢，事情闹得这么大，总得给皇朝一个台阶下，所以，宗门给了我一个秘密任务。”
此言一出，连旁边兴奋得直摇尾巴的大黄都安静了下来，竖起了狗耳朵。
君凌轩扫视一圈，看着众人好奇的目光，刻意压低了声音，带上了一丝神秘感：
“长老们决定将计就计，明面上，假装将我废除修为逐出宗门，实际上是让我作为一枚暗棋，独立于宗门之外行动。”
“一来，可以引蛇出洞，看看中州皇朝和周围那些不老实的仙门，有没有什么动作，有没有彼界修士掺杂其中，暗中行动。”
“二来嘛~~~”君凌轩的笑容变得意味深长：“我这个弃徒，在外面做什么事，可就都跟正气宗没关系了，包括......嘿嘿嘿......你们懂我意思吧？”
“吼吼吼！懂了！狗爷我懂了！”大黄瞬间反应过来，激动得人立而起：“这招高啊！实在是高！”
“以后君小子你在外面杀人放火，都赖不到宗门头上了！也没人管了，干得漂亮！哈哈哈哈，那帮孙子还以为占了便宜，其实是放虎归山！”
慕无双紧绷的神经也终于松弛下来，脸上露出由衷的笑容：“原来如此，这确实是目前最好的办法。”
只有暝砂，站在人群稍外侧，那双深紫色的眸子始终锁定在君凌轩的脸上。
她没有说话，只是在君凌轩说到秘密任务时，眼底深处掠过一抹疑光。
在瞑氏一族运筹帷幄的她，本能地嗅到了一丝不合逻辑的味道。
但她看着君凌轩那张看似坦然的笑脸，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只是微微颔首附和。
君凌轩感受到了她的注视，只笑着摆了摆手，将众人的注意力拉回来。
“所以呢，我得尽快出发，演戏就要演全套嘛。”
“正好，借这个机会，我带上暝砂小月她们，去外面寻个洞天福地，先安顿下来，大黄，你也跟着我。”
“好嘞！”大黄的尾巴摇成了风火轮：“那咱们去不去妖族玩玩？”
“玩个屁！”君凌轩没好气地打断它：“现在是游山玩水的时候吗？我有正事要办！”
“我也想去！”舞汐羽一听要出去，眼睛又亮了：“君师兄，带我一个嘛！我在宗门里天天修炼，好无聊的！”
君凌轩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这是他今天第一次真正地板起脸。
“胡闹！”
“你们两个，老老实实待在宗门里修炼！别忘了，你们是正气宗的弟子，我现在的身份是弃徒，你们跟着我像什么样子？被人看到不是瞬间露馅？！”
“再说了。”他语气稍缓，目光落在舞汐羽和慕无双身上：“你们俩的修为也该抓紧了，别以后我回来，你们还在原地踏步，到时候我可真瞧不起你们了。”
“哦……”舞汐羽被他罕见的严厉语气吓了一跳，委屈地撅起了小嘴。
“那你别忘了到时候传信回来给我你的消息，我要是在外历练遇到打不过的人......”她小声嘟囔：“我就去找你，反正你不能不要我，嘿嘿。”
君凌轩心中一痛，别过头，不敢再看她的眼睛，声音有些发硬：“我又不是你的护道者。”
“走到哪儿还得是自身实力硬才行，既然打不过，那就让自己变得更强！强到不需要任何人保护！”
“我……”
“行了！”君凌轩猛地打断她，贪婪地看了一眼身后的宗门。
那座高耸入云的主峰，那些熟悉的亭台楼阁，每一处，都刻着他的记忆。
“我该走了。”
他吐出这四个字，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沙哑。
没有再给任何人说话的机会，君凌轩对暝砂和大黄递了个眼神，身形一动，化作一道流光，头也不回地朝着山门方向激射而去。
“君师兄！你要保重啊！记得有空让人传信回来——！”
舞汐羽看着他决绝离去的背影，终于忍不住大喊了一声。
慕无双轻笑道：“别看啦，咱们都让人瞧不起了，得抓紧做些任务换取资源提升实力了。”
“嗯嗯。”舞汐羽连连点头：“我知道，但总是觉得君师兄刚才有种怪怪的感觉。”
慕无双缓缓侧过头：“什么感觉？”
“嗯.......”舞汐羽想了想，喃喃道：“总觉得君师兄好像......反正就是怪怪的。”
慕无双被她的话逗笑了：“刚回宗门就又得走，还被挂上了弃徒的名号，能不奇怪才叫怪事儿，我先回去修炼了。”
舞汐羽点点头，返回的路中还在喃喃自语：“就是很奇怪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