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萧月怀知道,不能继续留在陆府了。她已经挑起陆平笙的怒意,也已经在众人面前做了场大戏,接下来体面离开,才能继续下饵,等待猎物上钩。
她假装愤然,拂袖而去。
苏郢紧跟其后。
宴席闹成如今这般。
陆听云即使再挂不住面子,也不得不替兄长打圆场。
宴上诸人敬酒赔笑,意图缓和气氛。
怎料陆平笙也不愿再留,阴沉着脸色离开了厅堂。
一场好好的诗会,不欢而散。
萧月怀出了陆府,特地嘱咐苏郢先回去。
因为她知道,以陆平笙的性格,不出一炷香,必会追上来道歉。
这人还没从她身上打探到想听的消息,怎么可能轻易放弃?
于是,她便在陆府附近的小巷里逗留。
果不其然,没过片刻,陆平笙从宅邸的后门悄悄走了出来。
他从背后走来,轻声唤了一句:“殿下。”
萧月怀停住脚步,眉头一沉,调整呼吸,冷着脸转过身去,怒瞪着他。
陆平笙讪讪一笑:“还在生气吗?”
“阿怀。是我不对。我不该不分场合。”
“可我忍不住。我看到你和苏郢配合的那般默契...心里便像是在滴血。”
“说了那些冒犯之语。让你难堪了。”
见他越走越近。
萧月怀退后两步,与他保持距离。
“我哪敢生你的气?”
“陆三郎。”
“我失踪归来这么多天,你可有来看过我一眼?”
“你嘴上说着喜欢我,愿为我解忧,必要时,会为我冲锋陷阵,将我带离苏家。”
“可事实呢?”
“你不仅不关心我。还在今日这样的场合,硬生生地将我推进流言蜚语里!”
“明日一早,朝臣们定然参我私德不休!”
她越说越气愤,满眼泪光。
陆平笙心间一颤,他压抑着胸口的那点冲动,轻声细语道:“并非我不肯去看你。”
“只是,我那时也卷在一桩杀人案中脱不了身。”
“我怕拖累你。”
萧月怀故作惊讶,急忙上前道:“怎会如此?什么杀人案?你怎么也不同我说一声?”
陆平笙抬眸,目光暗沉,幽幽地盯着她看,似乎想看出什么破绽。
但萧月怀只管装傻,一脸的紧张担忧。
陆平笙便道:“殿下不知?可臣却听闻。殿下曾去过刑部询问过这桩案子...”
萧月怀见他上钩,立刻顺势道:“你说的莫不是那个江湖杀手‘江老翁’的案子?”
她面露难色,犹豫再三,低声说道:“你竟也被扯进这桩案子里了。三郎,实不相瞒,我也是。”
“案子发生的前一夜,苏郢想与我缓和关系,便提出上街走一走的请求。我心底是怵他的,架不住他三番五次的劝说,只好跟着他出门了。”
“没想到。这厮浑得很。竟带着我去了黑市。”
“那是什么地方啊!三教九流都在那里。”
“苏郢居然带我去那种地方。”
“吓得我整宿没睡好觉。”
“后来我才知,他有公务在身,好像是去那里抓什么犯人。所以拿我做了挡箭牌,好遮掩他的真正目的!”
“真是可恶至极。”
“刑部齐大人也因此查到了我身上。”
“我还是平生头一遭,被请去刑部!”
萧月怀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着谎话。
陆平笙观察半天,也没看出哪里不对劲,顺着她的话问:“公主不是主动去刑部的?”
萧月怀哭得梨花带雨:“那种地方,我怎么会主动去!”
陆平笙又道:“可臣还听闻,殿下助力刑部破获了一桩人口拐卖、吸食禁品的要案...”
萧月怀打断他:“那也是个巧合!我无意间救了个孩子,抓住了一个诱口,哪里知道会闹出这么大风波?”
“三郎?我怎么觉着...你有些奇怪?”
“你是怀疑我说假话吗?”
陆平笙顿住,不语。
萧月怀即刻跺脚,擦着眼泪道:“好好好!我算是知道你无情了!一番真情诉与你听,可你却还要质疑!”
她知道。
她越是这么说,陆平笙便越会疑心她的目的。
只要让他以为,她是被宣王派来蒙蔽他视线的棋子,事情便成功了一半。
陆平笙果然没信,但还是装作柔情蜜意的模样,哄她道:“是臣的错。殿下莫要与臣置气。臣也是关心则乱。”
“殿下失踪的那几日,臣茶不思饭不想,恨不得马上到殿下身边去。”
“若殿下真有个三长两短,臣也不想活了。”
萧月怀立马上前,伸出纤长手指,抵住他的唇,水汪汪的眼睛望着他:“三郎,莫要说这种话!”
陆平笙与她对视,眸子里多了些颤动。
抬起手掌,慢慢反握住她的手,包裹在掌心,细细地摩挲着。
萧月怀一阵恶寒,下意识想要将手抽走,但还是忍住了。
戏还没做完。
不能功亏一篑。
“三郎。我该走了。时辰不早了。若晚些叫人瞧见了你我,就不好了。”
萧月怀低声浅浅,语气勾勾搭搭。
陆平笙仿佛还有些留恋。
她便轻轻推了推他的胸膛,可怜巴巴地望过去。
陆平笙的眸光震了震,松开了手,退后两步,朝她恭敬行礼:“臣恭送殿下。”
萧月怀三步两回头,装作依依不舍的模样,挪着步伐离开了巷子。
到转角处,她便立刻加快了步伐,狂奔至街市,瞧见了苏家的马车。
阿禄就在那等着,冲着她招了招手。
她提着裙摆跑过去,开口第一句问:“驸马呢?”
阿禄指了指车厢,压低声音道:“在里面呢。驸马似乎有些不高兴。”
萧月怀心里咯噔一下。
有些无奈。
哄完了一个,又来一个?
她垂头丧气地掀起帘子,进了车厢。
苏郢便立刻迎了上来,语气里全是紧张:“陆平笙可有公主不敬?”
萧月怀怔了一下,见他眼巴巴地望着自己,忽然觉得有些好笑:“大将军没有气我和他单独约见?”
苏郢身形一顿,慢慢坐回了车榻上,轻声道:“臣知道公主只是在与他演戏。自不会无理取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