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木昆骑兵中有眼尖者,一眼认出:“这是阿悉结部之人,由葛逻录俟斤统领。”
“葛逻录?”褚俊目光一亮,“去问一问,发生何事。”
“是!”
不一会儿,一名阿悉结伤卒,跪倒在地。
“摩多可汗怀疑俟斤反叛,派人捉拿。”
“俟斤不愿束手就擒,干脆举族内附大秦。奈何,摩多可汗先一步击败我族,功亏一篑。”
刘兴宗吃了一惊,追问道:“葛逻录如何了?”
伤卒回言:“混战之中,我们与俟斤失散,不知他去往何方。”
褚俊朗声道:“我是大秦皇帝麾下将军,奉命出征。”
“尔等既然弃暗投明,可在我帐下听用。”
“谢将军!”一众残兵败将大喜,他们正愁无处可去,竟得秦军收留,这可真是打瞌睡时来了枕头。
都施设神色振奋:“西突厥内乱,这正是大好时机。”
阿史那摩附和:“若能找到葛逻录,让他振臂一呼,必能引来更多部族投靠,共同讨伐阿史那贺。”
他们虽是兄弟俩,却早已反目成仇,恨不得你死我活。
刘兴宗建言:“阿悉结部战败,四散逃离。”
“我们正可顺势而为,倘若见到葛逻录妻子儿女,以及族中子弟,大可加以礼遇,赠送粮食,予以保护。”
褚俊颔首:“传令下去,以此照办。”
“遵令!”
阿史那摩兴冲冲道:“这便是陛下所说,分化瓦解。”
都施设心生敬畏,陛下虽在千里之外,却对战事了如指掌,似早有预料。
褚俊笑道:“大敌当前,竟还自相残杀,阿史那贺着实昏聩。”
刘兴宗目光深沉:“天欲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
另一头,李光焰、哥舒浩率领大军,深入大漠,来到天山以北。
仲冬时节,天干物燥,在沙漠之中行军,最大之敌,除了迷失方向,便是缺水。
奈特勤咽了口唾沫,只觉喉咙刀割一般。
“大帅,儿郎们口渴难耐,实在支撑不住。”
李光焰眉头一皱:“还没找到水源么?”
哥舒浩摇头:“野马黄羊不见踪迹,找到蚁穴,地下却无泉水,惟有细沙。”
环目四望,一片荒芜,不见半点绿意,惟有朔风席卷沙尘,遮天蔽日。
叠支忧心忡忡:“等日头落下,一片漆黑,连方位也难以辨认,遑论找水。”
正一筹莫展时,恒笃部首领忽然开口:“大帅,我认得此地。”
“往北十里,有一条曳咥河,水源充沛。”
“果真?”李光焰又惊又喜。
首领忙道:“我们恒笃部居无定所,时常在天山一带放牧,熟悉地势,必不会出错。”
李光焰大喜,这可真是解了燃眉之急。
“那还等什么?”奈特勤迫不及待,“马上去喝水。”
不光人喉咙冒烟,战马也口渴难耐,躁动不安。
正要起行,沙尘骤然大兴,天昏地暗。
“这……”众人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哥舒浩忧虑道:“沙尘来临时,不宜行军,否则,容易失散。”
在这茫茫大漠之中,一旦走失,想要聚到一处,可就难了。
李光焰当机立断:“寻背风处,就地扎营,捱过这一夜。”
拔古野叹道:“这一夜再无水喝,人和马怕要渴死不少。”
恒笃部首领笑道:“此地距离曳咥河虽远,但我有一个办法,可以引水来喝。”
“什么方法?”奈特勤按捺不住,“快说!”
首领娓娓道来:“取大竹筒首尾相连,结成一条管道,用麻漆封住接口处,不致泄露。”
一头翻山越岭,放进曳咥河水中,深入五尺。另一头放在营中,用松桦干草点燃,把热气传入竹筒里。
过不多时,便会有水即应而上。
奈特勤将信将疑:“此法真有用么?”
首领笃定道:“我族世代居于大漠,便是仰仗此法,解口渴之忧。”
李光焰毫不犹豫:“就依此法。”
过不多时,恒笃部首领所献之法果然奏效。河水沿着竹管源源不断涌来,燃眉之急顿时解决。
李光焰松了口气,远眺浓浓夜色,目光深沉,明日一战,定要活捉阿史那贺。
此时,曳咥河以西,阿史那贺火冒三丈:“葛逻录这叛徒,竟敢和我作对。”
阿悉结部叛乱,顿时人人自危,生怕他找个借口,把自家部落也一口吞下。
执失怀恩劝道:“可汗,葛逻录绝无反叛之心,只是一时糊涂罢了。”
“都到这个时候,你还为他说话?”阿史那贺只觉刺耳,“早知如此,在三弥山时,我就该一刀砍了他。”
执失怀恩叹息一声,突厥人可不会愚忠。草原部族,最擅审时度势,随机应变。
阿史那贺怒火难消:“传令,但凡见到阿悉结部之人和葛逻录家眷,格杀勿论。”
“是……”
执失怀恩无可奈何,只道:“可汗息怒!”
“李光焰紧追不舍,离曳咥河不远,须得警惕他趁夜偷袭。”
阿史那贺不以为然:“在大漠之中行军,水源最为要紧。”
“等他解决这一难题,我们早就走了。”
执失怀恩摇头:“可汗莫非忘了,恒笃部投降秦军,他们熟悉天山一带地势,找到水源不成问题。”
“这些臭虫!”阿史那贺一怔,恼羞成怒。若非恒笃部首领引路,秦军哪能一片坦途。
执失怀恩建言:“可汗,事到如今,不如请灵基大师出手,趋吉避凶。”
阿史那贺早有此意,连忙派人去请,然而,事与愿违,小校去而复返,带回来一个晴天霹雳。
“你说什么?”
“大师走了?”
小校心惊胆战,嗫嚅道:“是……大师让其弟子转告,说,空尘住持圆寂,龙兴寺风流云散。”
“尘埃落定,不如归去。”
阿史那贺急切道:“大师去往何处?”
小校低声道:“据闻,大师去天竺,瞻仰佛祖遗迹,求取佛经。”
执失怀恩愕然:“天竺?”
从西域前往天竺,虽说绕过雪域高原,没那么危险,但路程也随之翻倍,足有万里之遥。
若仅靠双腿,不知猴年马月才能回返。
阿史那贺不敢置信,追问道:“大师临行前,可有话交代?”
小校颔首:“大师说,天命已定,归于大秦。与其无谓挣扎,倒不如顺势而为。”
“望可汗好自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