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摆在他们面前,近有武牢关受两面夹击之危。
远则是吐蕃军被击溃,那么李靖和李道宗可能就要对他们的云中大本营方向用兵了。
裴行俭走到地图旁,同时拿起油灯将地图照亮,片刻后,他眼睛一亮,转头看向依旧愁眉不展的李承乾。
"陛下,您听没听过一句话。"
"哦守约有何高见但说无妨。"
见他好似想出什么奇谋,不由站起身来。
"攻守一法,敌与我分为二事。若我事得,则敌事败,敌事得,则我事败。"
李承乾自然熟悉无比这话,出自《李卫公问对》,其中记录了当世两位军神,李世民和李靖对于军事战略的问答。
意思是,胜利不属于"攻方"或"守方",而属于始终掌控主动权的一方,因此善战者,致人而不致于人。
为何裴行俭突然跟自己说这句话有何意思
皱眉沉思片刻,不由也眼睛一亮,然后长长叹了口气。
果然伟大的人都是相似的,而且伟大人的话什么时候都好用。
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存人失地,人地皆存。
想要掌握主动权,就必须保证有生力量。
现在情势如能将武牢关扔给李愔他们,那自己一方不光可以避免损失,还能达到坐山观虎斗的优势。
走上前,重重拍了拍他肩膀。
"哈哈,守约大才,朕明白了。"
"陛下谬赞了。"裴行俭拱手,语气十分谦逊。
随之二人又陷入沉默之中,毕竟云中那个'擅战者无赫赫之功'再加上个李道宗可太要命了。
李承乾也不断扫视地图,想要寻找出破局之法。
心中微微叹了口气,自己要是会嘲讽技能就好了,把李靖弄来强攻洛阳。
大炮一轰,众生平等。
现在草原形势,丰州、灵武已经都被侯君集拿回,乙毗咄陆那家伙则躲在草原深处不见踪影。
要是以前凭借两座军事重镇死守,是有机会挡住李靖一段时间的。
但根据今天上午的攻城来看,明显朝廷也掌握了火药,李靖那儿肯定也会有,所以根本不可能死守。
二人思考半天,都没想出什么计谋。
李承乾晃了晃头,返回座位上,语气满是无奈。
"算了,先顾眼下,朕稍等齐国公下一道旨,让他酌情抗敌。"
其实心里有种预感,长孙无忌那个老狐狸一定有办法拖住李靖。
毕竟长孙家在草原可是有点玩意。
裴行俭也是苦思不出良策,也是无奈点头。
"嗯,只能希望侯将军勇武,能挡住卫国公了。"
李承乾突然打了个寒颤,感觉后背发凉,而且是真凉,手也有点冰,下意识搓了搓手。
"咦,怎么突然这么冷"
"啊冷吗末将怎么没觉得"
裴行俭一身铠甲,里面则是一件单衣。
自己则里面是单层棉衣,撇了撇嘴,就他们这种猛将都天赋异禀,气血比常人充盈。
他小时候可是亲眼见过,尉迟敬德等人光着膀子在大雪地里喝酒,举石狮子玩。
他掀开帐帘,缓步走出。举目四望。
整个军营已覆上一层皑皑白雪,细碎的雪花仍在簌簌飘落,天地间一片苍茫。
就这一会儿,好似换了天地一般。
李承乾先是愣了一下,心中暗叹,果然'有大暑,必有大寒'。
随之满脸喜色,放声大笑。
"哈哈...好雪,好雪!"
中原都下雪了,陇右也小不了,对李靖的行军速度必然有影响。
裴行俭也跟了出来,他通晓阴阳历算,抬头看了看天空。
只见铅云低垂,朔风呼啸,而后又低头抓了一把泥土闻了闻。
"陛下,天阴土寒,朔风渐烈,恐有暴雪啊,这真是天助陛下。"
李承乾不由莞尔一笑,这家伙行啊,还能充当人行天气预报。
(《资治通鉴》卷一九六中有明确记载:(贞观十六年)冬,十月,癸丑,大雪")
"哈哈,守约这算可作准不若咱们赌点什么"
老大有兴趣,做臣子的自然不能扫兴。
裴行俭笑了笑,应道:"既然陛下有雅兴,那臣自当一陪。"
这时西面城头位置,突然传来一阵喊杀声,同时还有些许微弱火光。
这明显是有斥候袭城,而且目的肯定是城头火炮。
李承乾瞳孔骤缩,当即厉声喝道。
"守约!"
"末将在!"
"来人,随本将登城。"
亏得他这段时间不眠不休的练兵,军令一下几个呼吸间人马便集结起来。
众人迅速驰援城西,去的过程中喊杀声越来越小,等他们到了几乎就没了。
同时北向辉带人下城,脸上不知为何挂着浓烈笑意,好似遇到了什么特别好玩的事。
李承乾自然也来了,明白这是把敌军击退了,但看他这模样不由纳闷,就算击退敌军也不用笑成这样吧。
"向辉,笑什么呢"
北向辉沿着声音看去才发现他们来了,不由加快下城脚步,边走边说。
"陛下您来了啊,哈哈,刚才可笑死俺了。"
"前些日子您命人用焦油混着米糊涂抹城墙,方才百来个斥候想攀墙偷袭,结果一个个滑得跟陀螺似的,在原地直打转,愣是爬不上来!"
李承乾听到这话也愣了一下,自己这举动本是想防着攻城的,但无心栽柳柳成荫,竟挡住了斥候偷袭。
"哈哈,这倒好玩,他们人呢"
北向辉已下城走了过来,声音依旧满是笑意。
"哈哈,大部分都让俺射死了,少量跑了回去。"
扶了扶衣领,以阻止不断吹进脖颈的雪花,同时莞尔一笑。
"没想到这太上皇,还会玩点偷鸡摸狗的把戏。"
"守约,向辉,你们二人务必注意城防,尤其是火炮,万不可有失。"
翌日清晨,经历一夜的雪,天地间一片苍茫。
历经繁荣、战火,沧桑见证王朝兴衰的洛阳城,笼罩在一片雪白当中,看着颇有几分诗情画意。
李承乾一身玄色大氅,内衬明光铠,正在城头踱步,远处地平线缓缓升起的炊烟和周遭景色,让他心旷神怡。
心中也闪出一个念头,此情此景,自己可以作一首旷世佳作,耀于万众之前。
而且这首诗一出,天下间的文人墨客更对自己推崇备至。
"守约,派人去通知太上皇,朕要和他聊聊。"
李世民也是一身玄色大氅,里面则是一身白色中衣,并未披甲。
坐在榻上,一手端着一碗参茶,慢慢喝着,另外一只手翻看各地奏折、战报。
仔细看去他眼眶微微有些发黑,明显是一夜没睡,别问为什么,问就是气的。
出其不意派出斥候带着火炮炸毁那利器,本应万无一失。
但谁能想到,那逆子弄出个特别滑的东西,致使斥候根本爬不上去。
这行动失败了,但还好说,毕竟胜败乃是兵家常事。
主要这失败的方式,连带着自己都好似个苍鹘(民间笑谑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