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要生孩子当母亲了,要有个小孩子从她身体出来,这在以前真是难想象的事,这种恐慌让她心中紧张的不行。
“娘娘,你怎么不吃饭啊。”
午膳时,桌子对面朝露看她一直不动筷子,疑惑的问道。
今日娘娘就很不对劲,也不说话,也不用膳,就坐在那发呆,一坐就是大半日。
“朝露,我总感到害怕,我怕生孩子。”
这话难住朝露了,她没生过孩子,不懂怎么劝她,只好道,“娘娘别怕,稳婆说娘娘会没事的。”
宁兰习惯了午睡,睡前拉住朝露的袖子,“朝露要不你这两日你陪我睡吧,我一个人睡不着。”
朝露躺在外面,看着娘娘睡沉才悄悄的起身。
娘娘身体贵重,陛下吩咐有什么事一定要给他传话,朝露去找别院留守的侍卫,将事情给他说了。
*
季宴清一得到消息,就赶了过来,她人还没睡醒,那个宫女说她往日也是要睡上很久的。
上次一别,他已经许久未见宁宁了,自己来只会给她带来烦心事,索性就不来了。
往常也只听朝露每日把她吃了什么,做了什么传话回来,好让他知道宁宁一切都好。
不得不承认,宁宁没有他的日子过的很好。
*
许是知道朝露在边上陪着自己,宁兰这一觉睡的很沉。起来发现他坐在自己常坐的躺椅上。
“你来了。”
“来看看你。”他转过身,看着宁兰道。
“那道士可有消息了?”
“没有,他手上有先皇的金令,不受管辖,比较难找,你放心,我会把他找回来的。”
周遭一阵沉默,季宴清犹豫着开口,“我知道你还在恨我,可你那婢女说你状态不好,可要我来陪你?”
他说生下这个孩子后就不再纠缠自己,基于这个前提,在面对他,宁兰感觉自己好像心态平和很多。
带着恨意生活,日子总是格外的难熬,她不喜欢自己总是过的那么苦。宁兰想了想道,
“其实我已经不恨你了,这样和平相处下去,对你对我对孩子都好,你若是得空就来吧。”
“当真?”
季宴清被喜悦冲昏头脑,她说不恨自己了,还肯让自己来看她,一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嗯,总归你是孩子的父亲。”
*
她松口同意他来,这人倒是会顺杆爬,当日便留了下来陪她用了晚膳,一直到深夜才回宫。第二日他竟是不嫌辛苦又来了。
她从西山别院到皇宫要走上两个时辰,他就算快马加鞭也要一个半时辰,这么折腾他也不嫌累。
这么个三五日下来,宁兰看他精神头明显不好,犹豫道,“要不晚间你别来了,休沐了再来。”
“我不觉得累。”他坚持。
宁兰心中叹口气,这人还真是说不通,“那要不找个小榻,晚上你睡在外间,不要没日没夜的来回折腾了。”
他喜滋滋的应了,也不嫌弃小榻挤了,当天就让人收拾好,不过他倒是厚脸皮,没放在外间,放到了内室窗下。
朝露这几日晚上都陪她睡的,他一来,便自觉搬出去。睡前帐子外传来他的声音,“你若是害怕,我明日找人来陪你。”
“找谁?我不想见生人的。”
“明日你就知道了。”
*
早间宁兰刚用完早膳,别院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客人。人还没进来,就听到一声爽朗的女声,“五妹妹。”
宁兰有些诧异,有些费力的起身,这是宁家四嫂的声音。在宁家时,宁兰和她最熟,她管着宁家的铺子,很是会做生意,性格更是没话说。
她刚起身,就看到四嫂走进来,一同来的还有轻烟。
*
轻烟过来,见到宁兰,当即跪在面前叩了头,“姑娘,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宁兰连忙把人拉起来,四嫂拦住宁兰,“五妹妹是旧主,现在又是她姐姐,她给你叩头是应该的。”
“快起来。”宁兰不喜欢这一套,把轻烟拉了起来。
轻烟入了宁家二房,改名宁苁,进了宁家的族谱,嫁给了那个姓钱的侍卫。
她能有个好归宿,宁兰很开心,对着轻烟道,“恭喜你和喜欢的人成了婚,往后好好过日子。”
轻烟拉着宁兰的手,哭着点点头,“托姑娘的福,我现在过的很好。”
*
四嫂同轻烟道,“五妹妹好好的,你快别哭了,”她哄好轻烟,四嫂又朝着宁兰道,
“陛下他怕你一个人害怕,让我来瞧瞧你。放心吧,有嫂子在,不怕的,你嫂子我生了三个呢。”
四嫂健谈活泼,日常同她说嘴逗乐,有她在果然大大减缓了宁兰的焦虑,整个人状态都好了许多。
晚间睡前,他照常过来,宁兰坐在床上看着他忙活完躺下,
“四嫂能过来看我,我很开心。以前在宁家,只有她是真心喜欢我的,会把我当个妹妹看。”
宁宁现在能这么心平气和同他说话,季宴清已经很满足了,“能让你开心些,也不枉费我忙活一场。”
*
轻烟和四嫂的到来极大的缓和了宁兰的紧张焦虑心情,只是两人都是成婚的人,有了家室要照看,长久的住在这也不是什么事。
宁兰便同两人道,“我现在已经没事了,你们家中也要人照料,不好在这待太久,还是先回去吧。”
四嫂道,“我们就是来陪你的,等你生完我们再走,放心吧,家中出来时已经安排好了,不用担忧。”
宁家的女儿当了皇后,她们宁家到手的荣耀就这么跑到那劳什子张家去了。
那日陛下身边的内侍监找来让她过来别院,婆母千叮万嘱要她同五妹妹处好关系。
她这次来就是同五妹妹培养感情的,若是现在就回去,就婆母那刻薄的性子不得撕了她啊。
婆母以前在家苛待五妹妹倒是起劲,现在知道上赶着讨好了。
真真是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
*
她们坚持留下来陪她,宁兰便没再多说什么。
时间很快到了十一月,季宴清早早安排好政事,无特别重大的事都守在别院陪着宁兰。
太医院擅长妇人病症的太医都被他叫来了别院候着,加上还有些乳母稳婆之类,原本空闲的别院瞬间便热闹起来。
天气严寒,宁兰穿着厚实,行动不便,也不怎么出屋子,只听朝露道,
“皇后娘娘,现在别院可热闹了,娘娘放心,这么多人守着你,定会平平安安诞下小皇子的。”
宁兰听她这么说,倒是觉得放心了点。人多力量大嘛,这样她好歹安全些。
*
稳婆从宁兰的院子出来,同季宴清道,“陛下放心,我去看了,皇后娘娘和两个孩子一切都好,看情况约莫在明天生产。”
“明天?”
季宴清忍不住皱眉,明天才是十一,张老道明明说生产日期是在十二。
那臭道士虽然讨厌,但是不会错的。
毕竟当年他进宫见先皇前,就是他找到自己,让自己按照他说的做。
回来便是父亲被封为太子。
生子怎么会提前一日?这突然的变故让季宴清瞬间紧张起来,“你们听着,要用尽毕生所学保证皇后母子平安。”
“皇后平安,你们加官进爵,赏赐千金。皇后若是出了事,便是你们不尽心,谋害皇后性命,一个个都给朕下去陪皇后。”
几位太医和稳婆都被陛下这狠辣劲吓到了,连连道,“陛下放心,我等定会助娘娘平安产子的。”
皇后娘娘是双胎,本就产子凶险,陛下他还让大家瞒着,皇后娘娘她现在都还不知道这事。
几人商议着,忧心忡忡的走了。
*
季宴清回到室内,宁宁正躺靠在床头,婢女正在喂她喝药。这药是太医特意开的,说是加了补气血的药材。
她现行动很是不便,日常吃饭都要人帮忙,他伸手接过婢女手中的药碗,“我来,你下去吧。”
他拿起勺子,舀起来一勺子碗中的药汁,递到宁宁的唇边,
“稳婆说你一切都好,定能平安产子的。我这两日都会在这陪你,宁宁你不用怕。”
至于日期的异常,他没同宁宁说,说不得只是稳婆猜错了,说了反倒是让她白白担心。
宁兰张嘴把药喝了,“嗯。”
*
晚间稳婆照常过来检查宁宁状态,“娘娘一切都好,不过夜间一定要有人轮班看着,若是发动要即刻叫人过来准备着。”
季宴清便道,“知道了,朕会注意看着的。”
看他有亲自守在这的意思,宁兰有些不赞同,“你不用整夜守在这,让她们来吧,还有几人能替换补觉。”
“无妨,我在就行。”
宁兰看他坚持,便没再劝,躺回床上,盯着帐顶小口小口的喘气。
肚子大起来后,五脏六腑都被肚子挤压的难受,她近来总是睡不好,现在心中更是怕的不行,忍不住开口道,
“季宴清,你能答应我一个要求吗?如果我出了什么意外,你别把我葬入皇陵,要把我的骨灰送回清水县,撒到河里去。”
“不会出意外的。”男人坚定道。
“这也说不好,”宁兰叹口气,“我是做不到坦然面对生死的,总之这是我对你最后一个要求了,你要答应我。”
季宴清沉默一会,反问道,“宁宁,现在你就没有其他话同我说吗?”
宁兰不觉得两人还有什么话要说,闭上眼装睡。
*
他问完,回应他的是室内良久的沉默。
他苦笑一声,宁宁果真恨他到了如此地步,竟是一句话都不愿给他留。
宁宁已经睡沉了,他坐在窗下,看外面如墨的夜色发愣。
再有两个时辰就是十二了,他放心了些,毕竟这才是那臭道士算出来孩子降生的日子。
*
宁兰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她是被肚子痛醒的。
几乎她一动作,季宴清马上发现了,连忙过来问道,“宁宁,你如何了?”
身下一片泥泞,宁兰小声喊道,“疼,我应该快要生了,你快去叫稳婆。”
*
安静的院子因为太医和稳婆的忙活,瞬间热闹了起来。
季宴清想留在屋中陪宁宁,稳婆见他还在,忍不住道,“陛下不可留在这!产房污秽,若是再冲撞了就不好了。”
“朕就在这,你们不用管朕。”他在榻边上握着宁宁的手,“宁宁,我在这陪你,你别怕。”
他坚持留在这,稳婆也顾不上管他,只能任由他去了。
*
夜色如墨,只有产房内摇曳的烛火在墙上投下晃动的黑影。
稳婆查看后提高声音道,“娘娘,不要哭了,生孩子要紧,就按我的这个呼吸,慢慢来用力。”
宁兰疼的脑子有些发懵,听到她喊,勉强能理解了稳婆的意思,按照她的话,一点点调整呼吸频率。
一次次用力,可是都不成,快要力气竭时听到稳婆说,“娘娘再使把劲,快了,快了,我看到孩子头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声婴儿哭声打破忙碌的气氛。
接着便是稳婆激动的声音,“恭喜陛下,恭喜娘娘,是个小公主呢,同皇后娘娘一样漂亮白净的孩子。”
宁兰意识逐渐回笼,听到她说是个女儿,倒是有些诧异,毕竟不管是季宴清还是道士,都说是个男孩。
不过她倒是觉得女儿也好,松了一口气,躺回床上,还好,算是有惊无险。
稳婆看她懈力,连忙又道,“娘娘再努把力,娘娘是是双胎,腹中还有一个呢。”
她从不知道这种事,诧异道,“怎么会呢?我怎么不知道这事是。”
季宴清握住她手,“双胎凶险,我怕你知道后心中害怕,影响到你,便让人瞒着你了。”
这个消息太过震惊,宁兰还来不及震惊,便被疼痛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
稳婆突然惊呼,“不好!娘娘的胎位又转了!陛下,这,娘娘她这情况不妙啊……”
身体的疼痛蔓延四肢百骸,宁兰死死攥着床头的锦缎,指甲缝里渗出的血珠混着汗滴坠入被褥间。
铜盆里不断更换的血水,在狭小的空间里凝成令人窒息的腥气。
铜盆里换了第七遍的时候,她疼的实在受不了,哭喊道,
“我不行了,求你,杀了我吧, 我真的受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