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秀觉得杨广的削藩,其实就是一个笑话,毕竟他麾下臣子都已经投靠自己了,这还如何削?
但人算不如天算,就在他沾沾自喜时,今日才从朝堂辞官归隐的御史大夫林景仁,却拒绝了那些文臣的请求,不愿帮他们阻止杨安的教育策略实施。
不但不愿,林景仁还指着那些文臣的鼻子破口大骂:“亏你们还自诩读书人?难道你们不明白读书的重要性吗?”
“固然,老夫确实与太子有些嫌隙,但那也只是朝堂政见不合而已。”
“可你们想让老夫干甚?你们竟然想让老夫为你们阻止太子推行新的教育策略,阻止天下百姓读书识字?”
“你们是被猪油蒙了心吗?对得起圣贤教诲吗?”
“你们告诉老夫?”
林景仁唾沫星子都快喷那些文臣脸上了,骂的那些文臣也有些懵,然后其中一位名叫郑子秋的文臣,才对林景仁狐疑询问:“林大人,您不是最看重圣贤传承吗?一旦太子所提出的教育策略长久实施,圣贤传承可就断了呀。”
郑子秋今年三十岁,面容方正,身材微胖,属于曾经被杨广灭掉的荥阳郑氏分支。
虽然只是分支,但他却也想找机会为荥阳郑氏报仇,故此,他还真被林景仁的态度给搞懵了,不明白这老家伙,到底是甚意思?
就连其他文臣,此时也跟着道:“啊对对,林大人,您究竟是怎么想的?”
他们此时着实不清楚林景仁的意图,但林景仁却瞪了他们一眼,不屑道:“怎么想的?老夫就是这么想的。”
“老夫虽然一直主张维护圣贤传承,但老夫没说只维护儒家圣贤的传承啊?”
“四书五经是传承,算学,农学,天文,地理,还有太子所说格物之学,这些难道不是传承吗?不是老祖宗留给咱的?”
“可你们呢?你们为了维持四书五经的正统地位,就要让老夫帮你们阻止其他传承发扬光大。”
“这种小人行径,老夫做不出来。”
林景仁就是这样的人,一个极致复古主义者。
或许在外人看来,这家伙的迂腐,旨在维护儒学传统地位。
但实际上,林景仁维护的却并非儒学一家,而是诸子百家。
在他看来,但凡老祖宗留下的传承,都应该被维护。
无论礼法,儒学,算学,又或者农学等等,这些东西在林景仁这里,都是一样的,任何一种传承被动摇了,他都会维护。
故此这会,他着实不会答应这些文臣,帮他们阻止杨安的教育策略实施。
因为他明白,杨安的教育策略,纵然会削弱儒学霸主地位,却也能让其他传承得到发扬。
若是能让众多传承得到发扬,那么儒学适当弱一些,他也不介意,毕竟两相对比取其轻的道理,他还是懂的。
可他的这态度,却让郑子秋众人纠结了起来,随后郑子秋才对林景仁再次问:“那照林大人您的意思,就是此事您不参与了?”
“不参与,不过你们也可放心,老夫纵然不参与,也不会去告知太子殿下。”
“今日之事,你们就当没来过老夫府上,老夫也从未见过你们。”
“来人,送客。”
林景仁微微颔首,说完便吩咐下人送客了。
以至于郑子秋他们也很无奈,最终只能郁闷离开,赶紧去找李纲商议对策了。
谁能想到,今日在朝堂上为了礼法与太子起了冲突,甚至辞官归隐的林景仁,居然会在教育问题上,与太子不谋而合?
简直造化弄人。
但林景仁却在他们走了后,立刻就对身边其他下人吩咐:“来人,给老夫在后门准备一辆马车,老夫要入宫一趟。”
“啥?老爷您要入宫?”
“您方才不是说不参与此事,也不告发那些大人吗?”
顿时,他身边下人呆住了,不可思议看着林景仁。
他们还从未见过林景仁说话不算数,但现在这,怎么回事?
“愚蠢。”
“就刚才那情形,老夫若不这样说,他们能放过老夫吗?”
“可此事咱若不提醒太子,让其防范着些,一旦被他们得逞了,咱如何对得起为咱留下诸多传承的先贤?”
但林景仁却瞪了下人一眼,随后立刻便催促:“别愣着了,老夫让你干甚,你便干甚,赶紧去给老夫准备马车。”
“记住了,是后门,千万别让人发现了。”
“是,老爷。”
下人应声,立刻就去准备了。
林景仁也在下人将马车准备好了后,没多久便去了皇宫,打算将此事告知杨广了。
杨广此时还正在大业殿批阅奏疏,忽然听见禁军禀报,说是林景仁求见,杨广也愣了愣,然后才皱眉问:“他有说何事吗?这老东西莫非后悔了,想求朕让他官复原职?”
“若是此事,你便直接告诉他,不可能。”
杨广以为林景仁是这目的,毕竟朝堂上这样的臣子也不是没有。
但那名禁军却摇头说:“启禀陛下,具体是为了何事,林大人也没说。”
“不过看他那样子,好像挺着急。”
“哦?这样啊,那你便让他进来吧。”
“另外再将太子请来,就说朕有事找他。”
杨广这才沉吟了番,当即对禁军吩咐。
他想让杨安一起听听林景仁到底是为了何事进宫?
毕竟那家伙若当真是来求饶的,此事也得杨安做主才行,谁让他冒犯的是杨安呢?
“诺,陛下。”
那名禁军应声,很快就离开了。
而杨安,也在大概一会后,就先林景仁一步,赶来了大业殿。
刚来,杨安便对杨广疑惑问:“爹,您找我?”
“嗯,方才禁军禀报,说是林景仁那老东西想要入宫,爹琢磨着,那家伙该不会是想官复原职吧?”
“故此就让你来看看,毕竟他得罪的是你。”
杨广微微一笑回复,杨安哦了声,这才纠正道:“爹您这话可就不对了,孩儿与林大人只是政见不合,这可并非得罪。”
“再说了,孩儿身为太子,又岂能心眼那样小,与臣子一般见识。”
杨安说的也是实话,毕竟你一个将来要当皇帝的储君,若整日想着哪个臣子对我不敬,哪个臣子冒犯了我,我得将其弄死,这还能了?
但杨广却眉头一皱,随后狐疑询问:“何意,安儿你这话是何意?”
“爹怎么感觉你在指桑骂槐?你该不会是想说你爹我心眼小?”
杨广说完便眼睛眯了起来,使得杨安也有些郁闷,随后摆手道:“没有没有,爹您太敏感了,孩儿只是说当皇帝不能小心眼,可绝对没有说您的意思。”
杨安确实没这意思,可杨广却撇嘴道:“你爹我就是小心眼啊。”
“我。”
顿时,杨安都不知要说甚了,最终也只能嘟囔道:“行了行了,咱不说此事了,咱等林景仁,等他总行了吧?”
杨安说完便懒得搭理杨广了,杨广也这才笑了笑,与杨安一起等了起来。
不过也没等多久,须臾之后,他们便看见林景仁着急忙慌过来了。
刚来,林景仁便立刻行礼:“草民林景仁,参见陛下,也见过太子。”
“呵呵,你倒是位置摆的很正,还知道自己如今不是朝臣了?”
杨广古怪笑笑,随后便淡漠问:“说说吧,你来这里所为何事?朕可提前告诉你,你若想官复原职,那得看太子心情,你求朕也没用。”
杨广其实就是想让杨安出出气,谁让你招惹朕的儿子呢?
但林景仁却摇头道:“不不不,陛下误会了,草民此来,可并非为了求饶。”
“草民只是有一事告知陛下而已......”
林景仁很快就把郑子秋他们准备阻止杨安施行教育策略之事说了出来,说完又继续道:“陛下,臣虽然顽固,也常以扞卫祖宗传承为己任,但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的道理,臣还明白。”
“所以还请陛下与太子多多提防,臣还有事,就先走了。”
林景仁说完这话,便转身离开了。
看的杨广与杨安也有些瞠目结舌,直至林景仁走远了,杨广才对杨安咂舌问:“你觉得这老东西到底是个啥样的人?”
“迂腐,固执,又有自己的底线,这种人得皇帝会用。”
“用好了可以帮忙,用不好能气死人。”
杨安沉吟回道,杨广哦了声,当即再次问:“那你会用吗?”
“差不多吧,只要让他明白扞卫传承,并非墨守成规,大抵就可以了。”
杨安微微颔首,杨广这才放心道:“好,既然你会用,爹就不管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不过郑子秋那些人怎么办?要不爹帮你杀了他们?”
杨广觉得可以直接杀,但杨安却拒绝道:“不,别人还未动手,证据不足咱便将人杀了,很容易被人诟病。”
“为了这些家伙被人诟病不值得,让他们跳,尽管跳。”
“待他们跳的最欢时,忽然一巴掌拍死,这样岂不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