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李师师仍是匐在地上,虽看不到方长的神情,
但方长刚才那稍稍挪脚,摩擦地面的声音却是听的清清楚楚,
李师师心头瞬间一紧,像是被什么握住了一般,
人只有面对自己‘在意’的人和事,才会有所动容!
她不知道,
此刻,方长到底是在意她这个人,还是厌恶她的经历!
李师师知道,方长是在意她的,
不然她便不会出现在这里,完全可以在白天喝酒之时便把她处理掉!
可身份却清醒的告诉她,
妓子是卑劣的,
赌上一切去爱一个人的人不在少数,可赌上一切去爱一个妓子的人却是少有!
她的身份就注定,这世间美好总会与之擦肩!
李师师停顿了稍许,哽咽之声愈发明显,见方长依旧没有回应,心中苦涩更添几分,
咽了咽喉,这才接着诉说,
“两月前,见奴家即将年满十八,楼里的妈妈便示意,叫奴家转红倌人,
紧接着便开始策划游船画舫,想以此将奴家卖个好价钱,
虽是万般不愿,但有那一纸卖身契在,奴家也只能听之任之!
原以为奴家此后命运便是如此,
日夜相伴红烛,直至自此了却残生,
但许是天可怜见,就在奴家登上画舫的前夜,事情有了转机!
有一位豪绅的富商,闻奴家艳名,特意花费重金从楼里将奴家买走,
像奴家这等风尘女子,能被人买走做一房小妾,无疑已是最好的归宿,
自此奴家便随着那位大官人,离开了翠香楼!
本以为这便是奴家最终的归宿,
不曾想那位富商买奴家并非是要奴家做妾,当天夜里奴家就被一另外一行人带走了!
就这样奴家被一路带到了北地,
前些日子奴家一行人遭遇山匪袭击,奴家也就此被那些人打晕劫走,
当奴家醒来之时,便到了那李家庄,
那位名叫李应的庄主,见奴家可怜,便认了奴家做侄女,还说要赠奴家一门好亲事,
唯一的条件就是,要奴家一定要隐瞒身份,无论如何都要说自己就是他的远房侄女,
奴家在此地无依无靠,见那人不像是坏人,便应了下来!
之后的事........便是奴家遇到相公了!”
李师师含着泪一字一句的哽咽诉说着,最后几个字脱口的一刻,
她长长的轻舒了一口气,似是卸下了千斤重担,
方长看着眼前依旧匐在地上的李师师,心中一阵复杂难言,
死去的爸,生病的妈,破碎的家庭,可怜的她,
曾经互联网上大家用来调侃失足女的一段话,此刻却具象在自己眼前,
虽说后世也有不少这样可怜之人,但有着健全法律作为保障,她们的苦楚,自是不能与李师师相提并论!
方长抿了抿嘴唇,刚要说点什么,
李师师的声音却再次在房间中响起!
“相公!
相公待奴家以诚,可奴家却贪念相公的温柔,对相公有所欺瞒!
是奴家对不住相公,
奴家万死难赎!
不管相公如何处置奴家,奴家都绝无怨言!”
说完就听得一声闷哼,李师师重重的将头磕在了地上!
似是感觉不到疼痛一般,李师师紧接着就要再来一次,
只是这一次额头传来的不是火辣痛感,而是一阵温热,
方长用手扶住了李师师的额头,
这温热她很熟悉,她一直贪念的正是这一份温热,
感受着那一道向上的托力,
李师师缓缓抬头,
看着身前的男人,李师师的眼中再次盈满泪水!
“相公.....!”
“先.....起来吧!”
方长想说的有很多,但最后出口却只有这么最简单的一句!
然而就这么简单的一句,在李师师这里却早已胜过千言万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