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当生存成为一件近乎奢望的事情,反叛的种子便会萌发,
此番朝廷收缴赋税,无疑便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短短几日,东平府各地大小规模的反叛,起义,层出不穷,
刻在基因里的求生本能,让这些实在活不下去的贫困寒民,拿起平日里劳作的锄头,镰刀,开始为他们的生存抗争!
东平府,
程万里看着桌案上各地过来的书呈信件,整个上午,紧皱着的眉头就没有舒展过,
无一例外,这都是各地县衙的求援信件,
就这短短的几日,各地大大小小的起义军,已经袭击了周边不少的豪绅富户,
同样周边不少的县衙也成了起义军的目标,
面对规模庞大的起义军,就各地县衙那点常驻兵力,定然是无法平叛的,所以也只能是紧闭城门,坚守不出,等待州府的救援,
眼看着东平府陷入动乱
虽说这一天程万里早有预料,但真当到来时,还是不免心中愁苦,
原本只要当今的官家能够对民生多一些体恤,不在这个节骨眼强征赋税,这一切都是可以避免的,
程万里沉眉无奈长叹一声,
“哎!这一天终究是来了!”
放下手中的书呈,稍作思索,便唤来王统领吩咐道,
“稍后你去把东平府所有的兵马都召集起来,只需要留下500人守卫东平府,其余的人马你都带走,去镇压各地的叛乱,
此番叛乱远比我想象的要严重,按照各地的情报,有好几处起义军人数都不下千人,
如今东平府的兵马有限,又是钱粮紧张的状态,无法支撑你的长久战役,
所以你先带人镇压那些小规模的起义军,
我已加急将此间情况上奏朝廷,也已向周边州府求援,等援军一到,再去镇压那些已经有规模的起义军!”
王统领重重点了点头,
“是,大人!”
不等王统领领命离去,
程万里便继续叮嘱道,
“这些.......都是贫苦寒民,只要他们愿意放下武器,切记只诛首恶,不得赶尽杀绝!”
“大人放心,末将一定谨记!”
这边东平府的援军才刚做好准备,
紧挨着阳谷县的清河县,在此刻已经被起义军攻陷,
这些日子,王富贵振臂一呼,凭借着王家村的底子,短短几天就聚集了一千多人, 成为了一支不容小觑的起义军,
一连几天,他们依靠人数优势劫掠了不少豪绅富户,由此获得了不少钱粮,
可谓是有人有钱又有粮,形势一片大好!
不过王富贵十分清楚,这一切不过是表象,
能走到如此也不过是他们起势突然,州府和朝廷还没来得及发力,
一旦时间拉长,州府和朝廷反应过来,他们这点人,定是扛不住的,
所以他们如今要做的,就是趁着现在各地反叛的情绪高涨,吸纳更多的人加入他们的队伍,
同时他们也需要一个根据地,
这样将来面对朝廷的平叛军队,才有一战之力,
他们王家村处在阳谷县和清河县交界处,自然这两个县城就是他们最贴近的目标,
只是阳谷县是个大县城,他们要啃下来需要花不少力气,
为了减小己方的损失,也为了节约时间,王富贵选择了要小一些的清河县,
果然同他所想的一样,
不出两天,清河县就被他们攻了下来,
王富贵直接带着一众人,杀进了清河县衙,
已经被五花大绑的清河县县令,面对一众凶神恶煞的起义军,
眼中虽闪着惧色,却并没有做出跪地求饶的丑事,
梗着脖子,扫了领头的王富贵一眼,见对方穿着破旧长衫,继而冷哼一声,
“你这贼子,居然还是个读书人,做出这种不忠不义这事,真是有辱圣人教诲!”
对于对方的讥讽,王富贵并没有在意,
如今的他虽是穿着长衫,但身上早已没了书生气,有的只对这个世道的仇恨和不公!
打量了一眼对方身上的官袍,虽是有些凌乱,却是一尘不染,
王富贵嘴角扬起一抹讥讽的笑意,冷笑连连,
“哼,不忠不义?有辱圣人?
县令大人不觉得这话很可笑吗!
你天天穿的光鲜亮丽,吃喝不愁,自是能谨记圣人教诲,自是能有忠有义!”
王富贵缓步上前,死死的盯着对方的眼睛,眼中不乏怨恨和愤怒,
随即王富贵的声音突然变得高亢,
“可我们呢!我们呢!
活不下去了,是活都活不下去!
都活不下了,我还忠什么!你说,我还忠什么!”
王富贵的这几声怒吼,在清河县县令耳边炸响,后者只觉得耳朵震的生疼,
连带看向王富贵的眼神,都多了几分胆怯!
王富贵,缓了口气,气息稍稍平复了几分,
“县令大人,你们这些人就是好啊!
吃好的,喝好的,天冷有衣穿,生病有药医,
你可曾知道,这城外早已是处处饥荒,瘟疫遍地,
那遍地的尸骨,你可有见过嘛?”
对于王富贵的讥讽,清河县县令沉着眉,并没有回答,
王富贵说的这一切,他自是清楚,只是对于这寒灾,瘟疫,以及上头征收赋税的文书,他一个小小县令又能做多少,
他不过是个普通人,
在时代造就的苦难面前,一个人的力量终究是太过渺小!
见对方并没有反应,王富贵继续笑道,
“呵呵,县令大人!这么久以来,怕是连这县衙都没出过吧!”
清河县令扫了王富贵一眼,轻叹一声,并没有多说的打算!
他知道自己此番是在劫难逃,说什么都无用,
抓着清河县令的黝黑汉子见此,摇了摇一言不发的清河县令,冲着王富贵喊道,
“二哥,别和他多嘴了,杀了这狗官,定能大壮咱们威势!
到时候加入我们人会越来越多,就算是州府的军队来了,我们也不惧!”
王富贵见对方一言不发,也是没有再多言的打算,
对于要杀了对方这件事,他的心中并没有波澜,
既然走上了这条路,就不能心软,
此番攻打清河县,死伤不少,要给众人一个交代,眼前这人自是必死无疑!
王富贵朝着黝黑汉子摆了摆手,
黝黑汉子心领神会,点了点头就压着对方走了出去,
走出两步,
清河县令站住脚步,却并没有回头,只是仰头喊道,
“这一切岂是你这黄毛小儿能看透的,尔等贼子就等着被朝廷剿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