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邵云年轻力壮,几步就追了上去。
情急之下,他一把抓住了松鹤山人的道袍袖子。
“ 山人,您别走啊!这到底…… ”
“啧!”
松鹤山人被拽住,眉头一皱,发出一声极其轻微的不耐烦的咂嘴声。
他看似瘦弱,但手臂一沉,一股远超寻常老人的沉稳力道霎时透出。
不仅自个儿稳住了身形,还把冲过来的霍邵云带得一个趔趄,直直向前扑倒。
霍邵云惊呼一声,以为自己就要摔个狗啃泥。
结果松鹤山人却顺势快速转身,接着手臂一托,便轻巧地化解了霍邵云的冲势,将他稳稳扶住。
一搀一扶间,松鹤山人目光锐利地扫过霍邵云那充满困惑和焦急、却并无恶意的年轻脸庞,心中闪过一丝无奈。
“唉……憨货。”
松鹤山人暗叹一声,到底没忍心。
他飞快地瞟了一眼身后议事厅的方向,确保无人跟出来,才用极低、极快的语速,在霍邵云耳边迅速说了一句。
“小子,听好!里面那位甭管是什么,都不是你能惹得起的。活着比什么都强,认怂,不丢人!”
说罢,他也不管霍邵云听没听懂,就像被烫到了似的猛然松开手,转身头也不回地跑走了。
霍邵云一个人愣愣地站在原地,他脑子转得慢,心思也不够深沉, 但此刻却福至心灵般豁然开朗。
他明白了!
——松鹤山人在装疯卖傻!
霍邵云脸色微白,难得聪明了一次,决定把山人那些话都咽进肚子里,然后……躲某些人远点。
与此同时,冲向霍家大门的松鹤山人恰好与两个男人擦肩而过。
他瞄了一眼,发现其中一个是来时曾见过的霍家守门伙计之一。
而另一个男人五十岁上下,面相精明,气质独特。
忙着跑路的松鹤山人也没多事,只是在伙计打招呼时微微颔首,便溜之大吉。
议事厅内,尴尬蔓延。
霍绣绣见霍家人已有离去之意,不禁有些着急。
好在,守门伙计及时将今天要等的人带了过来。
那伙计步履匆匆走到门口,躬身朝门内高声禀报。
“当家的,有一人持老当家信物,说有十万火急的事,必须当面禀报新当家。”
来了!
霍绣绣几人不着痕迹地交换了个眼神,而后前者抬眸扬声道。
“让他进来。”
一众霍家人见状,原本想要离开椅子的屁股又落了回去。
直觉告诉他们,这里头有瓜,得吃!
片刻,一个中年男人快步走了进来。
众人目光瞬间被吸引,只见来人身材精干,穿着一件半旧的深灰色夹克。
他的皮肤是那种常年在户外奔波的古铜色,一双眼睛透着精明与谨慎。
中年男人视线迅速在厅内扫过,当看到吴问时,他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随即目光定在主位的霍绣绣身上,深深一揖。
“金海,见过新当家。”
打过招呼后,金海也不废话。
他直起身,直接从贴身的内袋里、极其郑重地取出一个用油布包着的小包裹,层层打开。
众人定睛一看,发现里面是一枚质地温润剔透的翡翠‘无事牌’。
无事牌水头极好,但更重要的是,玉牌右下角,用极其精细的工艺嵌着一个微小的、几乎与翡翠纹理融为一体的 “霍”字徽记!
厅内几位年长的霍家人、尤其是曾经与霍仙姑共事过的的管事们,在看到那枚玉牌和那个独特的徽记后,顿时脸色一变。
紧接着,金海略带沙哑的声音再度响起。
“此物是老当家所赠,她老人家许我可凭此牌,在危急时直禀霍家之主。”
霍绣绣闻言,立刻露出疑惑又惊讶的表情。
她眉头微蹙,目光审视。
“金海?我从没听奶奶提起过你,更没听说过什么‘海魈号’。
你这牌子,从哪来的?”
金海见霍绣绣怀疑自己,忙加快语速,言语间似乎十分焦急。
“我于五年前奉老当家密令,在南海商船‘海魈号’上担任管事。
此船定期往返港城—东南亚航线,不仅运明器,还与很多海外买家有往来,每年利润……可超半亿。”
金海的一番话,如同巨石投入深潭,在厅内激起巨大波澜!
海魈号?运明器?那不就是走私船嘛?!
还是年利润半个亿的走私船!
霍家众人惊呆了,这泼天的富贵,终于轮到他们了??
可还不等众人将这些一听就很有钱途的消息消化掉,金海又扔下一句“炸雷”。
“但‘海魈号’并不是霍家独有,而是老当家和沙市陈皮阿四、陈四爷, 合营产业!每次收益两家平分。”
霍家人:什么玩意???
在场姓霍的个个眼睛瞪得滚圆,左边写着‘这不可能’,右边写着‘我不相信’。
霍仙姑,怎么可能跟陈皮那个杀神搅和到一起?
两人明面上几乎没有过多交集,甚至以前还有过摩擦,听见金海将这两人的名字合并,霍家人裂开了。
霍有雪马上质问道:“空口无凭!谁知道你是不是哪家派来的冒牌货?”
她的话,也代表了相当一部分霍家人的想法。
毕竟这事太过诡异,万一是哪个对手设的局,霍家贸然承认,后患无穷。
但同时,另一种复杂而微妙的情绪也开始滋生,那是面对巨大利益时本能的贪婪。
这回金海还没说话,之前那位脾气火爆的霍家姨奶倒是先肯定道。
“那块无事牌,是真的。”
霍有雪一惊,转头就见其他几位长辈都在点头。
那霍家徽记的工艺和设计是霍仙姑早年惯用的防伪手法,极难模仿,见过的人不多,但一旦见过便知真假。
见霍有雪不再出声,霍绣绣示意金海继续说。
金海:“船上规矩,‘双龙头’坐庄,但为避免一方独大,管事和船上核心伙计皆由两位当家共享管理权。”
“可说到底,”金海一顿,加重了语气:“底下人还是各认其主的。我和另一个叫麻五的人,就是各自老板安插在船上的‘人桩’。”
“只不过麻五的桩子打在了陈家的堂口里,而我这个桩子,就钉在霍家的门楣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