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就是藏锋团在莽荒森林的驻地，走爹爹，我带你去转一圈！”
沈宝珠仰头看着沈老爷，眼睛中闪着光芒。
像是小孩子一般，想要把自己所有的值得骄傲的成绩展示给父亲看，得到称赞。
小时候她将这种情感投射在陆晨身上，每每有了进步，那种喜悦也只有陆晨面前，她能够毫无顾忌地分享。
现在不一样了。
沈老爷却笑着摇头：“不必了，听宝珠的描述，我仿佛已经亲身体验过了一般。”
“我的闺女真的是很了不起呢！”
沈宝珠欣喜的情绪忽然一顿，心中却是升起一丝不安来。
为何爹爹不愿意同自己前去参观？
是不是太累了？
对，一定是好不容易从魔气的缠绕中解脱出来，心力交瘁了。
自己又缠着他说了这么多的话，想要休息是很正常的。
对，一定是这样！
沈宝珠紧接着道：“看我，高兴起来就止不住了，爹爹一定是累了，我们回玲珑塔中，那里的环境适合静养。”
她又笑着道：“爹爹不知道吧，这玲珑塔旁人可是进不去呢！不过倒是很奇怪，陆晨哥竟然也能进去……”
她正说着，余光瞥见了匆匆赶来的林晚照。
只是林晚照的身旁却并不见雷煌雀的身影。
沈宝珠心中一个咯噔，猛然转头，看向林晚照：“出了什么事？”
林晚照焦急的神色上，还附了一层沈宝珠不想辨认出的情绪。
那是……在同情谁吗？
林晚照看了看妖蛟，又转身看向沈宝珠：“雷煌雀方才又晕过去了，我查探过后发现……人魂已经消散了……”
她声音不大，听在沈宝珠耳中却如同雷鸣般，猛然炸响。
沈宝珠猛然转身看向沈老爷，却见沈老爷神色未变，只笑着看她，眼神一刻也未曾离开。
从这表现来看，沈老爷对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似乎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不！不会的！魔气已经消失了，魂魄怎么还会散呢？！”
“晚照，你现在就将爹爹的魂魄唤出来！一定还有阻止魂魄消散的法子！我有太素养魂桑，一定能起到作用！”
沈宝珠神情慌张，一边催促林晚照上前来，一边将之前准备好的对魂魄有作用的丹药统统取了出来。
不仅有启灵丹、灵犀复海丹这种沈宝珠自己炼制的丹药，这有不少在她得知妖蛟体内魂魄有人魂的模样之后，四处搜集而来的、可能对魂魄有帮助的丹药。
沈宝珠手忙脚乱地将这些丹药送到妖蛟面前。
“爹爹快张嘴！把这些丹药服下去，你会没事的，你不会消失的！”
沈老爷却摇了摇头。
“没用的宝珠，我的情况我清楚……”
他本不想服下这些丹药的，他知道这样不过是在浪费罢了。
只是看沈宝珠着急无措的样子，他还是张开嘴，将这些丹药吞了下去。
“还有这位仙子，停手吧，如果你真用法子将我的魂魄再度抽取出来，也只会加速魂魄的逸散。”
林晚照本想挥动招魂幡的手停了下来。
其实林晚照方才唤出雷煌雀魂魄时便有所预料。
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人魂完全消散，说明这人魂的状态原本就是极差的。
若是刚刚身亡，或许还能通过什么方式将这魂魄保留下来，就比如沈宝珠方才提到的太素养魂桑。
只是现在，沈老爷的魂魄已经遭受过魔盟两番的摧残，又时隔这么长时间，很难有挽救的可能了。
所以她看向沈宝珠的目光中才会有同情。
沈老爷：“原本就是那魔气将我强行和这妖蛟的魂魄捆绑了起来，现在魔气消失，我的魂魄自然也无法长久留存了。”
听到沈老爷这话，沈宝珠难以接受。
“是因为我执意要消除魔气，才害了你……”
沈老爷看着沈宝珠，目光中满是温情。
“不，宝珠没有做错，若说什么是错，只有那魔盟的存在是错。”
“魔气对魂魄的侵蚀，我早就已经难以承担，无论它有没有被剔除，爹爹的魂魄都无法撑太久的……”
“爹爹还要谢谢宝珠呢，多亏了宝珠帮爹爹消除了魂魄上的魔气，爹爹才能得来这片刻的安宁。”
“这是上天在眷顾我呢！”
沈宝珠仍不愿相信，双眼盈满泪水，看着妖蛟的眼睛不住地摇头。
陆晨站在沈宝珠身旁，目光中同样满是痛楚。
他知道相比自己，沈宝珠更加难以接受这个事实。
陆晨搂住了沈宝珠的肩膀，默默的给予她支持。
看到这一幕，沈老爷的笑容更加开怀了。
“爹爹本就身死，能有这片刻的安宁，能听宝珠说说自己这些年的经历，知道宝珠现在过得很好，已经是爹爹莫大的满足了。”
“不要哭了宝珠，爹爹剩下的时间不多了，我们好好再说一说话，好吗？”
沈宝珠抹了一把眼泪，安静下来，黯然点头。
林晚照看到这副情景，又一次转身离开。
只是同上一次避让相比，这一次林晚照的心情却是截然不同。
她对沈宝珠过去的了解并不多，但是仍觉得上天对沈宝珠太残忍了。
沈老爷的魂魄既然在魔盟手中，那么可想而知，沈宝珠也一定经历了和她同样的事情——灭族。
林晚照不由得将自己带入了沈宝珠的视角中。
若是多年后的今天，让自己和爹爹又一次相遇。
原本以为是重逢，没想到却又是一次残忍的别离。
尽管沈老爷说这是上天对他的眷顾，但在林晚照看来，这对沈宝珠来说，怕只是又一次的伤害。
林晚照默默叹了一口气，转身走远，将这片空间再次留给三人。
沈老爷又低下妖蛟的头，蹭了蹭沈宝珠。
他现在魂魄虚弱的厉害，操纵着妖蛟的身体做任何动作都极为困难。
但他仍是这样做了。
尽管魂体承担着痛楚，声音却依旧是笑呵呵的。
“我胖乎乎的宝珠，真是瘦了许多呀！还记得你小时候……”
“呵呵……从前总想着，等你长大了，我就一句“还记得你小时候”起头，给你讲讲你小时候记不得的那些事情，本以为这辈子没这机会了，哪成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