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小小还是留在东宫了，美其名曰是为了帮谢意卿拉近和太子的关系，但实则是馋东宫小厨房的伙食。
谢意卿看破不说破。
......
次日清晨，天边才泛起鱼肚白，东宫便渐渐有了动静。
“小姐，小姐~”青雾蹑手蹑脚走到雕花床榻旁，半弯着腰，“今天还要去陪太子殿下读书呢。”
床榻上，谢意卿揉了揉惺忪睡眼，小小的身子被柔软锦被裹着，只露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闷声道。
“青雾，再让我睡一会儿嘛，就一小会儿。”
青雾笑着应下，却一把将小家伙从被窝里抱起，稳稳地扶正。
转身拿起备好的罗裙，动作轻柔又娴熟地帮谢意卿穿戴，嘴里还念叨着：“我的好小姐，再不起可就真来不及啦。”
谢意卿只能无奈地嘟着嘴，“那我要那件浅粉色轻纱罗裙。”
“是，小姐。”青雾又重新翻出一件罗裙，接着给谢意卿扎了个小辫子。
梳妆后，两人走出房门，谢意卿一眼就瞥见弦月身旁的向菱。
向菱身着一身打着补丁，宽大的粗布衣服，衣角还有些破旧磨损，与皇宫华丽富贵的氛围格格不入。
她身形单薄，站在那儿显得有些局促不安，头微微低垂，双手紧紧攥着衣角。
谢意卿见状，小脸微皱，“弦月，本小姐的书童没有衣服吗？”
弦月被这突如其来的质问惊得一怔，忙不迭摆手解释。“谢小姐，有的，之前给她置备的衣物都送过去了。”
谢意卿目光落在向菱身上，“你，叫什么？为何不穿为你置备的衣物？”
说着，她话锋一转，稚嫩的声音里带上了几分冷意。“莫不是想让旁人觉得谢家亏待了你不成？”
向菱身子一颤，缓缓抬起头，露出一张带着怯意却又倔强的脸，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
“小姐，奴婢叫向菱，那些衣服太贵重，奴婢......奴婢舍不得穿。”
谢意卿挑了挑眉，显然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舍不得穿？在本小姐身边，就要有书童的样子。你穿成这样，丢的可不只是你自己的脸。”
她双手叉腰，声音格外娇纵。
向菱咬了咬下唇，犹豫片刻，小声说道，“小姐教训得是，奴婢知错了，只是家中贫寒，从未见过如此好的料子，一时间糊涂了。”
谢意卿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轻哼一声，“既然知道错了，便回房换身衣服，再去学堂找我，若是再这般，可就别怪本小姐不客气了。”
“对了，你名字太难记了，以后就叫二丫吧。”
说罢，转身带着青雾和弦月离开，只留下向菱呆立原地，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暗色。
......
学堂位于皇宫的东隅，飞檐斗拱，古雅又不失庄重。
往日里，这儿主要是谢太傅为太子一人授课讲学，可巧今儿个所授内容与其余皇子和贵族子弟的课业撞了，于是便合堂开讲。
商珩坐在最前面，穿着一身明黄色的小袍子，肉嘟嘟的脸上带着点小大人的神气，不愿与人交谈。
身后便是商云琛，他脸上还绑着白色绷带，一侧脸肿胀。
其余贵族子弟也都到了，按着年龄排好，有的已经开始坐不住，在座位上扭来扭去，还有几个凑在一起，分享着自己带来的小玩意儿。
没一会儿，谢意卿就拉着青雾、弦月的手，迈着小短腿匆匆赶到了学堂门口。
粉裙摆裹着银线绣的小蝴蝶扑进门槛。
梳着双丫髻的小团子喘着气，肉乎乎的手指攥着绣帕，发间缀的珍珠流苏随着晃动轻颤。
她刚进门，就听见里头闹哄哄的。
没看见自家爹爹，松了口气。
坐在最前方的商珩一看到谢意卿，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喂，小胖墩，快给本太子过来！”
谢意卿一听这话，顿时不乐意了，小眉头高高皱起，气鼓鼓地反驳道。“殿下！不许叫小胖墩，我要告诉爹爹，说你欺负我！”
商珩一听，哪能咽下这口气，立马反驳道：“你......你竟然还学会告状了！多大了还找爹爹，真是不知羞！”
小团子伸出三根手指头，“我才三岁半。”
那理直气壮的模样，让商珩差点一口气没顺上来。
“三岁半怎么了，三岁半也不能这么没出息！”
就在两人争得面红耳赤、互不相让之时，学堂外传来一阵沉稳有力的脚步声。
只见谢太傅迈着不疾不徐的步伐走进来，手中握着一把做工精致的戒尺，身上的长袍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摆动，散发着儒雅的气息。
而太傅身后，一个怯生生的身影出现。
向菱换上了一件青衫，衣角被风轻轻吹起，显得她越发单薄。
谢太傅走进学堂，瞬间将室内的喧闹压了下去。
他扫视一圈，落在两人身上，开口问道：“怎么回事？为何如此吵闹？”
商珩和谢意卿都像被施了定身咒，瞬间安静，谁都不肯先开口。
见了这一幕，谢太傅看向自家女儿。
“卿儿，不可胡闹，同太子殿下一起就坐。”
话音刚落，谢意卿不情不愿地挪动小短腿，走到商珩身旁坐下，坐下前还不忘瞪他一眼，小声嘟囔：“都怪你，害我被爹爹说。”
商珩没听清她说些什么，但也不甘示弱，回瞪过去，压低声音说：“你又在叭叭什么。”
谢太傅将这一幕尽收眼底，无奈地摇了摇头，轻敲戒尺，正色道。
“今日合堂授课，诸位皆是皇室贵胄、名门之后，当潜心向学，不可再这般肆意喧闹。”
众人纷纷正襟危坐，摆出一副认真听讲的模样。
见没人注意，向菱默默站在谢意卿身后，给她研墨，整理课本。
就在此时，忽一阵银铃叮铃作响。
“本公主......本公主来也！”小公主扶着门框缓气，圆脸蛋红扑扑的，裙子上沾着几片花瓣。
小短靴踢到门槛时踉跄了下，怀里抱着的课本“啪嗒”掉在地上。
见状，后面的书童连忙捡起。
谢太傅刚展开竹简的手顿住，满室孩童齐刷刷转头。
\"还不快入座。\"谢太傅清咳一声。
小公主抱着书哒哒跑向第一排第二个位置坐下，看着近在咫尺的谢意卿时，瞥了一眼身旁皇兄，面露好奇，用气声问道，“你是卿儿妹妹？”
小团子点点头，“嗯！公主姐姐~”
闻言，商钰棠咧开嘴，气息有些不稳，“你......你唤本公主钰棠便可。”
“好，钰棠。”
话音刚落，银铃声在梁上悠悠回荡，谢意卿小手立马规规矩矩叠放在膝头。
她悄悄抬眼，看见小公主额前的碎发被汗水黏住，随着喘息一翘一翘的。
“肃静。”谢太傅再次敲了敲戒尺，“今日讲《大学》。”
“要认真听课，过一刻钟，择几人回答。”
闻言，谢意卿瞬间低头，对自家老爹的好感度直线下降，内心疯狂腹诽：爹，怎么动不动就提问？
咱就是说，自己讲不行吗？
她小声嘟囔着，却感觉衣袖被人轻轻拽了拽。
小团子侧过脸，看见商钰棠从袖中摸出一块饴糖，琥珀色的糖块在晨光中晶莹剔透。
“卿儿妹妹，给你。”商钰棠用气声说，眼睛弯成月牙。
谢意卿抿了抿唇，小心翼翼看了一眼自家老爹。
她小幅度地摇头。
“怕什么呀。”商钰棠把糖塞进她手心，温热的手指碰到她的小手，“太傅眼神不好，看不见的。”
谢意卿：“？？？”当着她闺女的面骂她爹？她只能说好样的......
糖块在手心化开一点黏腻，谢意卿偷瞄了一眼旁边的商珩。
见他的背挺得笔直，仿佛对身旁的动静毫无察觉，再心虚地看了一眼自家老爹。
她这才小心翼翼地把糖含进嘴里，甜味在舌尖漫开时，忍不住眯了眯眼睛。
“好吃吧？”商钰棠得意地凑过来，“御膳房新做的桂花味。”
谢太傅眯了眯眼，将台下她们的小动作看的一清二楚。
小团子正要点头，忽然听见戒尺重重敲在案几上。
她猛地抬头，跟台上老爹对视上，吓得一哆嗦，糖块差点卡在喉咙里。
“卿儿，”谢太傅的声音从上方传来，“下一句是什么？”
满室寂静中，谢意卿慌忙站起来，糖块在颊边鼓起一个小包。
“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她闭着眼喊出来，糖块的甜腻冲上鼻腔。
谢太傅点头，有些欣慰，虽然女儿偷吃糖块，却能回答上问题。
“坐下吧。”
接着，又补了句，“把嘴里的东西吐了。”
谢意卿耳根烧得通红，低头把糖吐在帕子上。
刚落座，突然感觉衣袖被人轻轻拽了拽。
谢意卿侧头一看，商钰棠正冲她挤眉弄眼，手里鬼鬼祟祟地递过来一张小纸条。
她狐疑地接过，展开一看，上面歪歪扭扭写着几个大字：“卿儿妹妹，咳，待会儿要是抽到我，你就咳嗽三声，我立马装晕！”
谢意卿：“......”
这公主，怕不是个戏精吧？
小团子默默把纸条揉成一团，塞进自己袖子里。
她要是再提醒一次，怕是她就要无了。
很显然，商钰棠的担忧不无道理。
半个时辰后——
谢太傅：“钰棠，你来回答。”
公主：“......” （zzz）
谢意卿看着睡得正香的小公主，猛地闭上眼：“咳咳！咳咳！咳咳！”（疯狂暗示）
商钰棠猛地抬起头，“啊！太傅，本公主头晕......”说罢，小身子就朝着谢意卿倒去。
谢意卿连忙使出吃奶的劲扶住她。
看完这戏剧性第一幕后，谢太傅面无表情地开口道，“哦？那臣要同皇上商议一下，寻个御医帮公主殿下看看？”
刚倒下的小公主咽了咽口水，立马起身。“太傅......”
她可不想喝那苦药水......
没听课的商钰棠自然回答不上这个问题，同样挨了罚。
坐下后，她扯住谢意卿衣袖，“卿儿妹妹，你明天还来吗？”
谢意卿点点头，想起什么似的又摇头：“臣女只是太子伴读......”她也不知道，毕竟这次只是特殊情况才合堂。
“我让父皇下旨！”商钰棠眼睛亮晶晶的，“你就做我的伴读好不好？”
话落，身旁的商珩手中的毛笔一顿。
谢意卿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轻咳。
商珩慢条斯理地放下毛笔，墨汁在宣纸上晕开一点。
“皇妹。”他声音稚嫩，轻哼道，“小胖墩是孤的伴读。”
商钰棠鼓起脸颊，像只气呼呼的小河豚。
“那皇兄分我一半嘛！上午归你，下午归我！”
谢意卿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这公主殿下，当她是御膳房的点心吗？还能对半分的？
商珩瞥了她一眼，谢意卿立刻低下头，假装研究课本，实则课本都拿反了。
他翻了翻课本，提议道，“不如这样，若你明日若不迟到，孤便借你半日。”
“一言为定！”小公主兴奋地拍案而起，案几上的砚台跟着溅出几滴墨汁，落在她粉色的裙裾上。
谢太傅的咳嗽声从讲台传来：“公主殿下，臣还没宣布散学。”
商钰棠吐了吐舌头，乖乖坐了回去。
谢意卿偷偷用余光打量她，发现小公主正对着太子做鬼脸。
还怪可爱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