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只要一想到云芷师祖可能正在魔宫受苦，可能正面临着难以想象的折磨，他的心就如同被放在烈火上炙烤。
那个清冷如月、却又在细微处流露出与传说不同生气的女子。
那个会在月下与他平静论道，眼中偶尔会闪过他无法理解的、仿佛看透世情沧桑的女子。
他答应过掌门，会护她周全。
可他……失职了。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名负责情报的弟子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脸色煞白，连礼仪都顾不上了，声音颤抖着高喊：
“掌、掌门！各位长老！魔域……魔域传来消息！”
瞬间，整个大殿落针可闻。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名弟子身上。
清玄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攫住了他。
“什么消息？快说！”掌门沉声喝道。
那弟子咽了口唾沫，艰难地说道：“魔尊墨渊……三日前自万魔渊归来……并、并带回一人，正是云芷师祖！”
果然！
清玄瞳孔骤缩，虽然早有猜测，但被证实的那一刻，依旧让他感到一阵窒息般的愤怒和担忧。
然而，那弟子接下来的话，却像是一道九天神雷，轰然劈在了整个大殿所有人的头顶！
“而且……魔尊墨渊已当众宣布……欲、欲立云芷师祖为……为魔后！”
“……！！！”死寂。
绝对的死寂。
仿佛连时间都在这一刻凝固了。
掌门和长老们脸上的表情瞬间冻结，从震惊到难以置信，再到一种被羞辱般的震怒。
“胡言乱语！”火爆长老第一个跳起来，须发怒张，周身灵气暴动，“云芷师祖何等身份？岂会屈从魔尊，还要做什么魔后？！定是那魔头散布谣言，乱我仙门军心！”
“可是……消息来源多方印证，确实是从魔宫高层传出……如今，整个魔域都在议论此事……”那名弟子哆哆嗦嗦地补充道。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另一位长老也猛地站起，脸色铁青，“云芷师祖乃千年前封印魔尊的英雄，与墨渊有不共戴天之仇！
她岂会……岂会……”后面的话，他实在说不出口，那简直是对先辈英灵的亵渎！
清玄站在原地，只觉得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瞬间窜遍全身，四肢百骸都僵硬得无法动弹。
魔后……
这两个字，如同最锋利的冰锥，狠狠刺入他的心脏，然后轰然炸开，将他的理智、他的信仰、他这段时间以来所有的担忧与焦虑，都炸得粉碎！
他的脑海中一片空白，只剩下那日在镇魔城，云芷师祖站在城头，远眺两界山时，那清冷而孤寂的背影。
还有……在魔气异动发生前，他隐约感觉到的那一丝……不同于以往、带着某种决绝的平静。
难道……
一个荒谬、可怕，却无法抑制的念头，如同毒蛇般钻入他的脑海。
难道云芷师祖的“被虏”，并非全然被迫？难道她与那魔尊之间……早有牵扯？
不！不会的！
清玄猛地摇头，试图将这个渎神的念头甩出去。云芷师祖是仙门的象征，是光明与正义的代表，她怎么可能与毁灭与黑暗的化身……
可是，如果不是……那“魔后”之说，从何而来？墨渊再狂妄，若非有所凭恃，岂会放出如此撼动三界的消息？
信任与怀疑，崇敬与幻灭，在他的心中疯狂拉扯、厮杀。
他那颗向来稳固通透、秉承正道的心，第一次出现了如此剧烈、如此痛苦的动摇和裂痕。
“清玄。”
掌门沉重的声音将他从混乱的思绪中惊醒。
清玄抬起头，看向掌门，发现掌门和诸位长老的目光，都落在了他的身上。那目光复杂无比，有痛心，有审视，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此事……关系重大，真假难辨。”掌门的语气极其缓慢，每一个字都仿佛有千钧之重，“云芷师祖的身份特殊，无论真相如何，我仙门绝不能坐视她被魔尊胁迫，玷污清誉，更绝不能让她成为动摇我仙门根基的棋子！”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看向清玄：“你与云芷师祖接触最多，此次，便由你亲自带队，挑选精锐弟子，秘密前往魔域边境，设法接触，查明真相！”
清玄的心猛地一沉。
查明真相……
如何去查？如果真相，就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那个呢？
“若……”掌门的声音更沉，带着一丝凛冽的决绝，“若云芷师祖当真……自愿依附魔尊，背弃仙门……”
他没有再说下去，但那双历经风霜的眼睛里，已经说明了一切。
那一刻，清玄感觉自己的道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发出了不堪重负的碎裂声。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口的腥甜，强行挺直了脊梁，拱手，垂眸，用尽全身力气，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依旧平稳：
“弟子……领命。”
声音落下，他清晰地听到，自己心中有什么东西，随着这三个字，一同破碎了。前方等待他的，或许是比万魔渊更加黑暗的深渊。
魔宫深处，墨渊的寝殿“幽冥殿”内，不似外界的晦暗，反而因那绵延不绝、违背魔域常理盛开的灼灼桃花，映照得一片暖融。
夜明珠柔和的光线与绯红的花影交织，投在相对而坐的两人身上。
林澜执起白玉酒壶，为墨渊面前的琉璃盏斟满。
酒液呈琥珀色，是她用现代蒸馏理念稍微改良过的“桃花酿”，气味清冽甘醇，少了几分魔域惯常饮品的暴烈。
这是他们从万魔渊脱困后，逐渐形成的习惯——在无需处理政务的夜晚，对坐小酌，有时交谈，有时只是静静看着殿外永恒的暮色与桃花。
墨渊斜倚在软榻上，赤红的眼眸半阖，目光大多时候落在林澜身上。
他指尖缠绕着她一缕垂下的发丝，动作带着一种漫不经心却又不容置疑的亲昵。
自深渊归来，某种隔阂似乎被打破了，但又有什么更深层的东西，在平静的表象下悄然滋生。
“今日，魔族几位长老似乎对你提出的‘魔晶矿脉可持续开采条例’颇有微词。”墨渊端起酒杯，随意说道，语气听不出喜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