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安屿往后一躲,那茶杯就从他面前飞过,砸在墙上,碎成了几块。
陛下的脸色很难看:“蒋轩赫,你是不是故意想让朕出丑?”
蒋安屿抬起眼眸,认真地给他行了个礼:“微臣只是实话实说。”
他认真地说:“如今后宫只有皇后一人,其他几位娘娘都没有怀孕,皇家的后代也不过是两位皇子和一位公主,全都是皇后生的。大臣们对此感到担忧也是正常的。既然这样,陛下为什么不考虑再选几位进宫呢?这样既可以增加后宫的人数,又能充实皇家血脉。”
蒋安屿的声音稍微低了一些,带着一丝淡淡的微笑:“陛下不是一直想知道皇后心里有没有您吗?如果有新人进宫,说不定就能看出些端倪。”
陈珩微微一愣。
“真的?”
他想了想,有些不高兴地说:“如果是以前,琴儿或许还会生气,但现在的她已经知道了真相,心里肯定恨我到死,怎么可能还会在乎这些?”
他摇了摇头,神情显得更加坚定:“不可能的。”
蒋安屿平静地说:“陛下与皇后毕竟夫妻八年,还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又怎么会没有一点感情呢?只不过是因为现在皇后被仇恨困住,再加上被奸人蒙骗,所以才会不清楚自己的心。陛下如果想和皇后重修旧好,正好可以利用这个机会,向她说明真相。”
陈珩的嘴角紧绷了一下。
他自己何尝不是这么想的,然而问题是,温琴儿的夫君是因他的多疑而被错杀。
仅仅这一点,他就难以启齿。
蒋安屿看出了他的担忧,沉默了片刻后,才轻轻地说:“那为什么不让这个误会继续下去呢?”
他语气虽轻,却似乎在暗示一种可能性。
这种话里有话的感觉,让原本就有些焦虑的人,心里更加五味杂陈。
他沉着地分析道:“安公子本就是被先太子的暗卫所杀,而现在的先太子因为记恨陛下夺去了他的皇位,所以一直蓄意挑拨帝后之间的关系,希望皇后能够对陛下不利。”
“陛下如果不愿意对她动手,倒不如让她继续误会,直到关键时刻,再把真相告诉她,然后示弱,表示愿意放手让她离开——”
这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给了皇帝一个台阶下,又不至于让整个局势恶化到无法收拾的地步。
“等等,”陈珩没好气地打断了他的话,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悦和坚定:“朕不愿意!”
这句话说得斩钉截铁,完全不给对方任何退路,也显示出他内心的矛盾与挣扎。
蒋安屿淡淡地说:“有时候放手,并不是真的放弃,而是以退为进的一种策略。毕竟陛下与皇后之间还有孩子相连,皇后就算想走,也放不下那个孩子。到时候,陛下再慢慢想办法,未尝不可找到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法。”
这番话听起来平静而又富有智慧,显然已经在心里酝酿许久,只是现在才说出来罢了。
陈珩听到这里,眼睛里忽然闪过了一丝亮光,越想越是觉得这是个可行的办法。
他猛地一拍手,笑得有些得意地说:“我说你怎么一点也不着急蒋知煦回去的事,原来早就想好了对策。”
这句话不仅表明了他对计划的认可,也体现了两人之间的默契。
蒋安屿听他这样说,并没有过多辩驳,只是低下头去,继续专心地批阅着手中的奏折,似乎在表明自己的态度。
这份专注让人感到安心,也说明了他并不打算为自己辩解,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女人总是对自己怀胎十月的孩子充满牵挂,她们善良而柔软,为了“母亲”二字所牵绊。
无论是出于内心的主动还是被动的情感束缚,都给了男人们可以利用的筹码。
而他们所需要做的,就是在这一切背后,不动声色地藏好这根无形却又牢固无比的绳子。
这样的策略看似简单粗暴,但却是最有效的控制手段之一,在复杂的宫斗中,往往能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夜色沉沉,她在榻上辗转反侧,心跳紊乱,脑子里尽是蒋安屿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同样是一夜无眠,蒋安屿却精神十足,脸上还带着笑意,神采飞扬。
而陈珩,却是眼底泛着乌青,黑得像墨汁打翻了一般,整个人都透着一股疲惫与烦躁。
天刚退朝,他一进御书房,便把手里厚厚一摞奏折重重地摔在桌上,发出‘啪’的一声巨响:“你出的好主意!现在可好了,她说明天就要开始张罗给我选妃。”
“皇后娘娘?”
蒋安屿故作不懂,一脸天真烂漫的模样。
“还能是谁?”
陈珩语气急躁,明显压抑着怒气,“她说我既然缺少女人陪伴,回头就大张旗鼓地办选秀,多选几个漂亮的女子进宫侍候我。你听听这说的是什么话!”
他是真的生气不轻,连声音里都带上了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
当初不过是在蒋安屿建议下,试图试探温琴儿的心思而已。
于是陈珩故意安排了几名姿色出众的女子入宫。
没想到,温琴儿居然立刻就派人送来牌子,一个劲儿催着他去那边。
陈珩自然不愿意,满肚子不满憋屈难耐,气冲冲跑到碧霄宫和温琴儿大吵一架。
而温琴儿只是冷冷一笑,看着他说:“你不就是缺女人嘛?好啊,回头我就给你张罗十几个,让你慢慢挑。”
听到这话时,他差点当场气炸,胸中一阵气血翻腾,恨不得将那几道牌子拍碎在她面前。
可他自己明明不是这个意思。
他哪里是真正缺女人?
他只是想给她一点颜色看看罢了!
蒋安屿目光略过他脖子上几道浅浅的划痕,眼神略显无奈,心道:吵归吵,激情来了你们也没少干啊。
但这点破事儿当然不能说出来。
他只好轻轻咳了一声,低声道:“娘娘此举虽过激了些……恐怕也是一时情急吧。”
也就不再多嘴刺激陈珩。
顿了顿,他正色补充了一句:“娘娘这么做,恐怕是真的和陛下了生分了不少。”
陈珩抬手扶住额头,神情沉重,语气低沉缓慢:“我心里明白得很。她如今铁了心认定了是我害了庆齐,一心想要为他讨个公道。”
他说这话时目光低垂,眉宇间满是难以言说的疲惫和压抑。
他苦笑着卷起袖子,动作轻而缓慢地露出手臂上那一道深可见骨、鲜红狰狞的伤痕,疤痕边缘还有未完全结痂的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