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厅内安静下来,只余烛火噼啪轻响。
黛玉示意紫鹃等人也退下,厅门轻掩,偌大的花厅只剩他们二人。
黛玉走到贾琮身边,拿起茶壶为他续了杯热茶,动作自然流畅。
她抬眸,清亮的眼中带着关切:“累坏了吧?朝堂上……可还顺利?”
她指的不仅是封王之事,更是那暗藏的汹涌。
贾琮接过茶,顺势握住她微凉的手,拉到身边坐下,疲惫地揉了揉眉心,这次没有掩饰那份倦怠。
“嗯,表面算是尘埃落定。温体仁革职下狱,忠顺王禁足。太上皇的圣旨来得及时,压下了不少杂音。”
他简单几句带过朝堂的刀光剑影。
“那就好。”
黛玉松了口气,随即想到另一件事,“陛下赐了东宫旧邸……何时搬迁?府里怕是又要忙乱一阵了。”
她问得委婉,实则是担心他骤然搬离定国公府,远离了这相对熟悉的庇护,会置身于更复杂的旋涡中心。
贾琮明白她的忧虑,握紧她的手,语气沉稳。
“不急。东宫旧邸多年未住人,规制也大,修缮整理还需不少时日。而且……”
他目光深邃,“眼下朝局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定国公府护卫森严,暂时更安全。我们慢慢来,待一切稳妥些再搬不迟。这里,终究是住了许久的地方。”
黛玉点点头,悬着的心放下大半。
她靠着他坚实的臂膀,感受着那份令人安心的力量。片刻后,她轻声问,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那……太子那边?还有吴皇后?可有消息了?”
她敏锐地捕捉到了他话中“暗流涌动”的关键。
贾琮眼神微冷,揽着她的手臂收紧了些:“我派了人去西南,还没有消息回来。”
他话音未落,门外传来极轻的叩击声。
“爷。”是张武的声音,压得极低。
“进来。”
张武推门而入,快步走到贾琮身边,呈上一枚小巧的蜡丸,声音几不可闻。
“国公爷,方才戴公公的心腹悄悄送来的。”
贾琮神色一凛,立刻捏碎蜡丸,取出一张卷得极细的纸条。
他迅速展开,借着烛光看去,脸色瞬间变得冰冷。纸条上只有寥寥数字,字迹是戴权特有的风格。
“疑窦重重,太子伤情恐伪,柳氏孕事存疑。然陛下…念及骨肉,犹存一线之念。坤宁宫…有异动,慎!”
烛火跳动,映着贾琮骤然锐利的双眸,那冰冷的杀意让花厅内的温度仿佛都降了几分。
“戴权送来的?”
黛玉凑近看清纸条上的字迹,清丽的脸上难掩惊讶,
“他……竟会主动给你传递消息?”
戴权身为弘元帝最信任的大太监,他的立场向来只属于皇帝一人,此举无疑冒着巨大的风险。
贾琮眼中的冰寒稍缓,将纸条凑近烛焰点燃,看着它迅速蜷曲、焦黑、化为灰烬,声音低沉。
“戴权此人,能在御前屹立不倒多年,靠的不只是忠心,更是审时度势的眼光。他比谁都清楚,温体仁倒台,忠顺王被圈禁,朝中格局已变。陛下龙体……”
他顿了顿,没有说下去,但意思已然明了,
“他这是在为自己,也为陛下的身后事……提前找条路。一个得势且对他没有旧怨的新贵亲王,远比那些根基深厚、盘根错节的旧势力更值得他下注。这份人情,他送得及时。”
黛玉闻言,秀眉紧蹙:“锦衣卫既已查出疑窦,陛下却仍存念想……”
她眼中忧色更深,“这‘一线之念’,便是吴皇后最大的依仗,也是最大的变数!她必会死死抓住这‘太子痊愈、皇嗣有望’的由头,行险一搏。戴权所言‘坤宁宫有异动’,恐怕就是她动手的信号了。”
贾琮将指间的灰烬碾碎,眼神恢复深沉如渊,却不见丝毫慌乱。
“急不得,也过不得。此刻若逼得太紧,反而容易触动陛下那根敏感的神经,让他觉得是我在急于铲除异己,觊觎储位。”
“吴皇后和忠顺王他们,现在比我们更急。他们需要时间,需要太子和皇孙尽快回京坐实谎言,更需要在这段时间里搅乱局面,甚至……”
他目光扫过纸条灰烬的方向,含义不言而喻,“我们只需稳坐钓鱼台,静待其变,同时……”
他话锋一转,疲惫的眉宇间重新凝聚起威仪与决断。
“快速扩充我们的势力!根基不稳,万事皆休。眼下最紧要的,是办好一件事。”
黛玉心思玲珑,立刻会意:“封王宴?”
“不错!”
贾琮颔首,眼中精光闪烁,“陛下赐爵,太上皇正名,这封王宴既是荣宠,更是向朝野上下宣告我赵琮正式归位、开府建牙的契机!”
“我们要借此机会,广邀勋贵、拉拢朝臣、展示力量、震慑宵小!这不仅是场盛宴,更是一场无声的阅兵!要让所有人看清,谁才是这京城未来真正的主人!”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沉沉夜色,声音斩钉截铁。
“吴皇后想玩火?忠顺王想翻盘?那就让他们看看,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那些阴谋诡计,不过是跳梁小丑的徒劳挣扎!封王宴,就是我们亮剑的第一步!”
黛玉走到他身边,与他并肩而立,清冷的眸子里映着窗外的星光和他坚毅的侧影。
她轻轻握住他的手,无声地传递着支持与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