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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土地变商楼 村民进高层(一三五)

下午一点,烈日像烧红的铁,斜斜地穿过门卫值班室那扇蒙着灰的玻璃窗,啪地落在柳琦鎏面前那张掉漆的木桌上。光斑像一块滚烫的公章,盖在摊开的《外来车辆登记簿》上,却盖不住他眉间的倦意。他揉了揉被汗渍得发酸的眼睛,圆珠笔在“车牌号”一栏里划下最后一笔,嘴里嘟囔:“再熬二十分钟,等三点交班,就能回宿舍冲个凉水澡。”

值班室不足六平米,壁挂风扇吱呀吱呀地摇头,吹出来的风像煮过的抹布。对面小床上,老赵四仰八叉地打着呼噜,塑料拖鞋一只吊在脚尖,一只早被踢到墙角。桌上对讲机突然“滋啦”一声:“柳师傅,东门有辆拉钢材的半挂要进,车牌冀Fxxxx,给抬杆。”柳琦鎏把腿从桌上放下来,迷彩帽檐往下一压,推门冲进白晃晃的日光里。

铁门被太阳烤得烫手,他拽着把手“哗啦”一声拉开,热浪裹着柴油味扑面而来。半挂车喘着粗气爬进门,司机从车窗递出一张被汗浸软的通行证,冲他咧嘴一笑:“师傅,给瓶藿香正气水呗,路上喝完了。”柳琦鎏回身从冰柜里摸出一瓶,连同登记本一起扔上去:“五块,下次记得自带。”

回到值班室,他灌下半瓶凉白开,水滴顺着下巴滴到迷彩服上,留下深色的圆。窗外蝉声拉得老长,像警报。他抬眼望了望天,远处乌云正从工业园方向压过来,低得能碰着厂房屋顶。老赵翻了个身,嘟囔一句:“要下雨了,又得堵排水口。”柳琦鎏把腿重新架上桌子,闭上眼——那声惊雷,好像已经在胸腔里闷声滚动了。

突然,手机铃声尖锐地响起,像一把利刃划破了室内的沉闷。柳琦鎏皱了皱眉头,不耐烦地伸手摸过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他的心猛地一沉——是妻子沈佳的来电。这个时间点,她极少打电话,除非是急事。他迟疑了一秒,还是接了起来,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喂,佳,怎么啦?”

电话那头,沈佳的声音焦急又气愤,几乎带着哭腔:“琦鎏,你快回来!咱爸被柳琦泽赶出来了!现在老爷子背着那个旧包裹,步行到咱家了,浑身是汗,脸都白了!”

柳琦鎏原本还带着倦意的脸瞬间变得铁青,双眼瞪得滚圆,额头上的青筋突突直跳,像有条蛇在皮下蠕动。“什么?他怎么敢这么做!”他愤怒地咆哮道,那声音震得手机听筒嗡嗡作响,连坐在对面的小王都吓了一跳,抬起头,看见柳琦鎏脸色发黑,手背青筋暴起,连忙悄悄给旁边人使了个眼色。

“你确定吗?爸现在怎么样?”柳琦鎏压低声音,可语气里的怒火却像要喷涌而出。

“我还能骗你?就在客厅坐着呢!包裹扔在门口,水也不喝,话也不说,就那么坐着……我刚给他倒了杯热水,手都在抖。”沈佳的声音颤抖着,“琦鎏,你快回来吧,我一个人真不知道怎么劝他……”

柳琦鎏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可胸口像被一块巨石压住,呼吸都变得困难。他握着手机的双手紧紧攥着,指节泛白,仿佛要把手机捏碎一般。他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父亲那佝偻的背影,那双布满老茧的手,还有那张总是带着慈祥笑容的脸——那个为他们兄弟姐妹五人操劳了一辈子的老人,如今竟被亲生儿子赶出家门,徒步走回另一个儿子的家。

“好,我马上回来。”他沉声说完,挂断电话,猛地从椅子上“噌”地站起,动作之大,连带着身下的转椅“哐当”一声翻倒在地,惊得整个值班室的人都抬起头,目光齐刷刷投向他。

他顾不上捡椅子,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正在核对出门单的同事李强面前,双手紧紧抓住对方的肩膀,力道大得让李强皱了皱眉。“强子,我家里出大事了,父亲被赶出来了,我现在必须走,行不?”

李强立刻放下手里的活,神色凝重地点点头:“行,你赶紧去,家里的事要紧。别担心工作,我帮你顶着。”

“谢了,兄弟!”柳琦鎏拍了拍他的肩,转身又火急火燎地冲向走廊尽头的领导办公室。他顾不上敲门,直接推门而入。正在接电话的领导被这突如其来的闯入吓了一跳,眉头一皱,刚要发火,却见柳琦鎏脸色铁青,呼吸急促,眼神里满是压抑的怒火。

“怎么了柳琦鎏?出什么事了?”领导放下电话,语气缓了下来。

“领导,我父亲……被我弟弟柳琦泽赶出家门了,现在一个人走到了我家,我必须马上回去处理!求您给我批个假,一天,最多两天,我一定回来把工作补上!”柳琦鎏声音沙哑,额角渗出细汗,连领带都歪了。

领导愣了愣,随即挥了挥手:“行,你赶紧去吧,家事为大,工作的事我给你压着。注意情绪,别闹出什么事。”

“谢谢领导!”柳琦鎏连声道谢,转身便往楼下冲。他一边跑一边掏出手机,拨通了沈佳的电话:“佳,你先稳住爸,别让他激动,我二十分钟就到!”

他骑上停在停车场的电车,像疯了一样往家赶。风在耳边呼啸,马路两旁的梧桐树飞速后退,像一条模糊的绿带。一路上,他的脑海里不断浮现出父亲的身影——小时候,父亲背着他在田埂上走,教他认庄稼;天冷了,父亲半夜给他盖上踏开的棉被;……越想越气,胸口像被火烧,电车像离弦的箭一般在马路上疾驰,闯了两个红灯也浑然不觉。

终于到了家,柳琦鎏一把推开虚掩的家门——门板“砰”地撞在墙上,震得门框簌簌落灰。客厅里,父亲正坐在沙发上,头微微低着,花白的头发凌乱地贴在额前,眼神空洞地望着地面。那个伴随他多年的帆布旧包裹扔在脚边,拉链半开,露出一件洗得发白的棉袄和几盒降压药。阳光照在他脸上,映出深深的皱纹和眼底的疲惫。

“爸!”柳琦鎏快步冲过去,双膝几乎要跪下,双手紧紧握住父亲那双粗糙、冰凉的手,声音颤抖得几乎说不成句:“您别担心,我一定给您讨个说法!他们怎么敢……怎么敢这么对您!”

老爷子缓缓抬起头,看到儿子,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光亮,嘴角动了动,想笑,却只挤出一个苦涩的弧度:“琦鎏啊……别太冲动,你弟弟……也是有难处的。”

“难处?”柳琦鎏猛地抬头,声音陡然拔高,“什么难处能大过把亲爹赶出家门?他柳琦泽不是人!您为他们操劳了一辈子,省吃俭用供他读书、结婚、买房,现在他翅膀硬了,就翻脸不认人?”

沈佳从厨房快步走出来,手里端着一杯温水,眼圈发红:“你小点声,爸本来就难受,你还在这儿吼。”她把水递给老爷子,轻声说:“爸,喝点水,别理他,琦鎏就是急脾气。”

老爷子接过水杯,手微微发抖,抿了一口,低声说:“都是一家人,别吵了……我走就是了,不给你们添麻烦。”

“添麻烦?”柳琦鎏鼻子一酸,眼眶红了,“爸,您说什么胡话!您是我们最亲的人,是这个家的根!他们不孝,我不能不孝!今天这事,我管定了!”

他说完,猛地站起身,转身就往门口走。沈佳急忙追上去拉住他:“琦鎏!你先消消气,别冲动!你这样冲过去,能解决问题吗?万一打起来怎么办?”

“打起来?”柳琦鎏冷笑一声,眼神如刀,“他要是敢动手,我今天就让他知道,什么叫长兄如父!你放开,我不会闹事,我要让他亲口告诉我,他凭什么这么对爸!”

沈佳死死拽住他的衣角,声音带着哽咽:“你别去……我怕……我怕你吃亏,也怕爸更伤心。咱们……咱们先商量一下,找小姑姑,找大哥,不能你一个人去硬碰硬啊。”

柳琦鎏脚步一顿,胸口剧烈起伏。他知道妻子说得有理,可心中的怒火如野草般疯长,烧得他理智全无。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缓缓睁开,声音低沉却坚定:“佳,你放心,我不会动手。但这件事,必须有个说法。爸不能白受这份委屈。”

他轻轻掰开妻子的手,拿起挂在门后的外套,大步走出家门。沈佳站在门口,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泪水终于滑落。

柳琦鎏骑上电三轮,载上父亲,朝着柳琦泽家的方向疾驰而去。老爷子坐在后座,紧紧抓着车座的扶手,风吹乱了他的白发。柳琦鎏从后视镜看着父亲苍老的面容,心如刀割。

“爸,您别怕,有我在。”他轻声说。

老爷子没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七八分钟后,电三轮停在了柳琦泽家那扇崭新的铁门前。周围是老旧平房,阳光照射进来,空气里弥漫着潮湿和油烟味。柳琦鎏扶着父亲下车,老爷子脚步踉跄,险些摔倒,柳琦鎏连忙搀住。

“您先在这儿坐会儿,我去敲门。”他把父亲安置在门口的石阶上,自己走上前,抬手“砰砰砰”地用力砸门,声音在寂静的大街里格外响亮。

“谁啊!敲这么急!”门内传来柳琦泽妻子不耐烦的声音。门开了,她探出头,看到柳琦鎏和坐在石阶上的父亲,脸色瞬间变了,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你们……怎么来了?”

柳琦鎏没理她,径直推开她,大步走进院子,声音如雷:“柳琦泽!你给我出来!”

屋内传来一阵慌乱的响动,柳琦泽从里屋走出来,头发有些凌乱,脸上带着明显的尴尬和心虚。看到柳琦鎏和父亲,他眼神闪躲,干笑两声:“二哥……你怎么把爸带来了?这……这是闹哪出?”

“闹哪出?”柳琦鎏怒极反笑,指着父亲,“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把爸赶出来?他八十岁的人了,背着包裹走了一路,你心里有没有一点愧疚?有没有一点人性?”

柳琦泽低下头,搓着手,沉默了几秒,才低声说:“二哥……我也不是故意的。最近我和我妻子都忙着干活,实在照顾不过来……所以才……”

“所以才?”柳琦鎏猛地跨步上前,声音如炸雷,“所以你就把爸赶出门?你有没有想过他怎么办?有没有想过他会不会中暑?会不会摔倒?你有没有打个电话告诉我们?”

柳琦泽的妻子在一旁插嘴:“二哥,你也知道,我们现在生活压力大,孩子上学、老人药费,哪样不要钱?我们真没精力再照顾一个老人了。”

“压力大?”柳琦鎏冷笑,“所以就可以把亲爹当包袱甩?爸当年供你读书,给你凑彩礼,你结婚那天,他穿着补丁衣服站在门口笑,说‘只要我儿子过得好,我吃苦也值得’。现在你过得好了,就把他当累赘了?”

柳琦泽抬起头,声音也高了些:“我不是不养!我只是觉得今天该你接父亲了,你不接,凭什么让我接着管?”

“凭什么?”柳琦鎏怒视着他,“就凭你接受了大哥八万元创业扶持,却丧尽良心,不懂感恩,你哥俩扯皮,不能顺利赡养父亲。你知不知道爸有高血压?知不知道他今天差点在半路晕倒?你有没有尽到一个儿子的责任?”

院子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邻居们听到动静,纷纷走出家门张望,在大街里窃窃私语。柳琦泽脸色涨红,说不出话来。

这时,父亲缓缓站起身,声音沙哑:“算了……琦鎏,别说了……我走就是了……不给你们添麻烦……”

柳琦鎏猛地回头,眼眶通红:“爸!您别这么说!这不是您的错!是他们不孝!是他们忘了本!”

他转回身,盯着柳琦泽,声音低沉却字字如刀:“柳琦泽,我今天不打你,也不骂你。但我告诉你——爸,我接走了。从今天起,他住我家。你要是还有点良心,就每个月把赡养费打到我卡上。要是没有,我不介意把这事闹到村委会,闹到族人前,让所有人都看看,柳家出了个什么样的儿子。”

柳琦泽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最终低下了头。柳琦泽的妻子站在一旁,也不敢再吭声。

柳琦鎏扶起父亲,轻轻说:“爸,我们回家。柳琦泽,我告诉你,今天你赶走了父亲,明天我会把你从这里赶出去,你这房子,父亲有居住的权利,这是分家的时候约定的。”

柳琦泽原本斜倚在不锈钢院门上,手里转着那串新买的车钥匙,金属圈哗啦啦地响,像给这场驱逐奏的轻快配乐。听到“赶出去”三个字,钥匙串“啪”一声被攥死,指节瞬间青白。

他两步蹿下台阶,皮鞋跟跺在水泥地上发出枪栓般的“哒哒”声,拦在电三轮前。夕阳斜照,把他投在地上的影子拉得老长,像一道突然落下的栏杆。

“你说什么?!”

声音劈了叉,震得门口那棵小石榴树簌簌掉叶。柳琦泽的脖子青筋暴起,一路爬到太阳穴,在皮肤下突突直跳,“分家单上写的是‘居住权’,可不是‘产权’!老家伙死皮赖脸赖在我这儿,你还有理了?”

他抬手一指车内——老人佝偻着肩,双手紧攥大腿上那卷磨得发亮的毛毯,指节泛紫。柳琦泽的指尖几乎戳到父亲鼻尖:“看清楚,这是我家!我花钱盖的房,我娶的媳妇,我养的娃!他当年把宅基地证改到我名下,就该知道后果!”

话音未落,他一脚踹在电三轮前轮挡泥板上,“咣”一声脆响,塑料板裂开一道白缝。车把猛地一震,柳琦鎏虎口发麻,父亲身子往前一冲,额头差点撞到车篮。

“想把我赶出去?”柳琦泽咧开嘴,笑得腮肉直颤,却透出狠色,“行——明天法院见!看是你那破约定硬,还是我的房产证硬!有本事你就带人来,来一个我报一个警,告你私闯民宅!看最后谁滚!”

夕阳最后一道金线被云缝夹住,血似的光泼在他脸上,照得他眼底血丝根根分明。他转身“哗”地拉开铁门,门轴发出尖利嘶叫,像给这场对峙划下一道带齿的休止符。铁门合拢前,他回头又补一句,声音低却咬得死紧:

“柳琦鎏,你记着——这房子是我一砖一瓦垒起来的,你想拆,得先问问我同不同意!”

夕阳的余晖洒在柳琦鎏父子俩身上,拉出长长的影子。柳琦鎏握紧车把,心里却无比坚定——有些事,必须有人站出来。有些账,必须有人来算。而他,绝不再让父亲流离失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