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策的介绍还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但他也渐渐察觉到了气氛的诡异。
这位权倾朝野的余大人,从踏入赌坊的那一刻起,脸上就非但没有流露出半分对这些“生意”的兴趣,反而眉头越皱越紧,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更像是凝结了一层化不开的冰霜。
这种近乎于冰冷的审视,让这位在赌场里迎来送往、一向八面玲珑的王管事,心中也开始有些七上八下,忐忑不安起来。
终于,他试探性地停下了介绍,看着余瑾那明显不悦的神色,小心翼翼地躬身问道:
“余……余大人,可是……可是这坊里,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他的声音压得很低,生怕被前堂那些狂热的赌徒听见。
余瑾没有立刻回答,他只是看了一眼这乌烟瘴气的大堂,用下巴朝着后院的方向指了指,示意换个地方说话。
王策心领神会,连忙在前面引路,带着余瑾穿过一条狭窄的走廊,来到了后院一个堆满了废弃桌椅和各种杂物的小天井里。
与前堂那令人窒息的污浊相比,这里的空气虽然依旧不算清新,但总算能让人顺畅地喘上一口气了。
余瑾站在天井中央,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地吐出,仿佛要将肺里沾染的那些污浊与戾气,尽数排出体外。
“王管事,”他调整了一下情绪,用一种相对委婉的语气开了口,“你们这里的环境……”
王策见他面露难色,以为他有所顾忌,立刻躬身一揖到底,用极为诚恳的语气说道:“大人,您是王爷的贵客,有什么话但说无妨,不必有所保留。小人洗耳恭听,若有不是之处,也好及时改进,绝不敢有半分怨言!”
“好。”见他如此上道,余瑾也不再客气,他那温和的脸色陡然一沉,毫不留情地给出了自己的评价,“那本官就直说了。不是太差,是……奇差无比!”
“奇……奇差无比?”
这四个字,如同四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了王策的心上。他当场就愣住了,脸上满是错愕与不解。
他想过无数种评价,却从未想过,会是如此直接、如此不留情面的四个字。
“还……还请大人明示,”他结结巴巴地追问道,“小人愚钝,实在不知……不知差在何处?”
“差在何处?”余瑾冷笑一声,反问道,“王管事,你只需看看这肮脏的环境,再看看前堂那些赌客。来的,都是些衣食无着、吃了上顿没下顿的苦哈哈,把从牙缝里省下来的最后几个铜板,全都押在那张赌桌上。你觉得,从他们身上,能榨出多少油水来?”
王策被问得一噎,但还是本能地辩解道:“回大人,自古以来,这赌坊不都是这个样子吗?开门迎客,来的也大多是这些……想要以小博大的人。”
“错!大错特错!”余瑾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正因为是这个样子,所以,真正有钱的人,根本就不会踏足此地半步!那些豪门贵族、富商巨贾,他们难道就不想赌钱吗?他们比谁都想!但他们即便只是想小赌怡情,也只会约上三五好友,在自家的亭台楼阁、私密园林里玩乐。为什么?因为他们嫌这里……脏!”
最后那个“脏”字,余瑾说得极重。
王策的世界观,在这一刻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猛烈冲击。他从未从这个角度思考过问题。
余瑾没有给他太多消化的时间,继续抛出他那颠覆性的核心观点:“王管事,你仔细想一想,若是我们能把那些非富即贵之人,吸引到我们的赌坊里来。他们出手阔绰,一掷千金,兴头上输掉的银子,可能是一个寻常人家一辈子都见不到的数目。一个贵客的油水,就能顶得上前堂那一百个穷汉!这利润,何止是成倍的增加?”
王-策的呼吸,在这一瞬间变得有些急促起来。他被余瑾所描绘的这幅景象,深深地吸引了。
但他还是有些底气不足地说道:“大人有所不知,我们在东市的那家‘通源赌坊’,环境就要比这里好上许多,也时常会有一些官员子弟、世家公子过去玩乐……”
“不必了。”余瑾摆了摆手,脸上露出一丝不屑,“管中窥豹,可见一斑。从这里的经营理念就能看出来,东市那边,就算比这里好些,也有限得很。无非是桌椅新些,地方大些,茶水好些罢了,换汤不换药。”
他顿了顿,用一种极具压迫感的眼神看着王策:“离我说的那个,能让贵人们心甘情愿地把银子大把大把地往外掏、甚至流连忘返的‘销金窟’,还差着十万八千里!”
王策被余瑾说得哑口无言,冷汗已经从他的额角渗出。他感觉自己过去十几年积攒下来的、引以为傲的经营经验,在眼前这位年轻得过分的权臣面前,简直就像是小孩子的玩意儿,幼稚且不值一提。
“那……那依大人的意思,我们……我们该当如何?”他的姿态,已经变得无比恭敬,甚至带上了一丝求教的谦卑,“要不……小人现在就陪您,去东市的通源赌坊再看看?”
“不用了。”余瑾再次摆了摆手,胸有成竹地说道,“两家店的问题,根子都在一处。今夜来此,我心里……已经有数了。”
他的目光,越过眼前这个小小的、堆满了杂物的肮脏后院,望向了被万家灯火映照得有些发黄的京城夜空。
余瑾心里已经有了初步的想法,但这个想法十分的宏达,赌坊,体育博彩,是一个巨大的,下金蛋的母鸡,也许能让更多的人参与进来,利益捆绑之下,自己天下共利,为钧田司打开局面的想法,就会越来越稳固。
不过,余瑾有些厌恶的看了一眼外面恶臭不堪的赌坊,要先从改善环境开始,这种垃圾地方,就算是有金子捡,自己都不想多呆一秒,遑论是吸引那些有钱人来赌钱。
“王管事,麻烦你准备一辆马车,送我回王府。”
“是,大人!”
王策不自觉的松了口气,心中又有些忐忑,看来自己这个书呆子将赌坊经营的太差了,让余大人有些恼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