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龙榻上辗转反侧,锦被被揉成一团。
慕容卓那双含笑的凤眼总在黑暗中浮现——他执笔批阅奏折时微蹙的眉头,他躺在我身边,平稳的呼吸声;他时而严厉,时而温柔的话语......
仿佛,此刻他就在我的身边。
\"小安子......\"
\"陛下,小安子在。\"
原本趴在脚踏上打盹的小太监一个激灵爬起来,下巴还沾着口水印,\"您是不是又做噩梦了?\"
我烦躁地掀开帷帐,夜明珠的光亮刺得眼睛生疼:\"朕压根就没睡着,哪来的做噩梦?\"
小安子揉着眼睛凑近,身上还带着暖烘烘的睡意:\"那陛下这是......\"
\"备马。\"
我赤脚踩在冰凉的金砖上,\"朕要出宫。\"
\"啊?\"
小安子瞬间清醒,声音都变了调,\"这都三更天了!宫门早就下钥,再说丞相被皇城被歹人绑走了,万一还有歹人在皇城内......\"
\"快去。\"
我抓起屏风上的常服往身上套,丝绦系得乱七八糟,\"现在就去。\"
小安子急得直跺脚,突然压低声音:\"要不......奴才去请安乐王陪您?\"
我系腰带的手猛地一顿。
\"不必。\"
我抓起案上的玉佩——这是慕容卓去年送的生辰礼,\"朕一个人去。\"
小安子眼看拦不住,突然扑通跪下:\"那您至少让暗卫跟着!慕容大人要是知道您这样冒险......\"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慌忙捂住嘴。
夜风突然灌进来,吹灭了一盏灯。
\"有什么可怕的?那些歹人来了,朕倒是可以顺水推舟,跟着他们去他们的老巢。\"
“陛下!”
“再不去,朕就要砍了你十族的头了。”
小安子一听,我要砍他十族的头,马不停蹄地往殿外小跑而去。
我披上墨色斗篷,翻身上马时,夜风卷着沙尘迷了眼睛。
马蹄声如急雨般敲打着青石板路。
丞相府的朱漆大门在月光下泛着暗红,守门的侍卫看清是我,慌忙跪地行礼。
我挥了挥手,喉咙发紧:\"朕只是...过来看看。\"
穿过熟悉的回廊,慕容卓最爱的西府海棠在夜色中摇曳。
我推开书房的门,一股熟悉的墨香扑面而来——
他常用的松烟墨还摆在案头,镇纸下压着半张未写完的奏折。
墙角那张简陋的木床依然如故,我缓缓躺下,窄小的床板硌得背生疼。
这是慕容卓处理政务至深夜时小憩的地方,枕上似乎还残留着他发间的淡淡香味。
\"你到底去了哪里......\"
这句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连我自己都没察觉的哽咽。
窗外的树叶被夜风吹得沙沙作响,像是慕容卓往日翻动书页的声音。
我恍惚看见他坐在案前执笔的模样,衣袖沾了墨也不在意,总是笑着说我批奏折像在画符。
\"陛下!\"
卫阶的脚步声打断了我的恍惚。
他进来时带进一阵夜露的寒气,官服下摆还沾着草屑,显然是一直没睡。
这些日子,他想必也挺累的。
我缓缓从那张窄小的木床上直起身,慕容卓常盖的那床靛青棉被从膝头滑落。
床板上还留着他靠卧的凹陷,仿佛主人只是暂时离开。
\"可查到蛛丝马迹?\"
我的声音哑得厉害。
卫阶突然单膝跪地,从怀中掏出一个油布包:\"今早在西北驿站截获的密信,是......\"
他顿了顿,\"是丞相的笔迹。\"
我一把夺过,展开的宣纸上只有寥寥数字:「粮草有诈,勿入峡谷」。那熟悉的瘦金体让我眼前发黑——这是慕容卓最后的手书,墨迹晕开的地方像是被水渍浸过。
\"这字迹......\"
我的指尖抚过那些笔画,突然在纸背摸到凹凸不平的痕迹。
对着烛光一看,竟是几个用指甲刻出的小字:「吾主珍重」。
案上的烛火猛地爆了个灯花。
“这怎么可能?”
\"陛下!\"
卫阶突然压低声音,\"微臣已经比对 过了,这字迹...的确像是丞相所写。\"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就算天底下的人都背叛了朕,他——慕容卓是绝对不会背叛朕的。”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从哪来的底气,竟能对卫阶说出这么肯定的话来。
“可还查到别的?”
我猛地站起身,慕容卓的木床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卫阶从怀中取出一个锦囊。
倒出来一块羊脂玉佩已经裂成两半——
这玉佩上的字,倒是不像龙夏国的字体。
\"继续查。\"
我将碎掉的玉佩紧紧攥在手心,锋利的边缘割破皮肤,\"活要见人,死要......\"
后半句话哽在喉咙里,化作一声冷笑。
“陛下,安乐王来了。”
不等卫阶走出去,就听得小安子在门外小声地说道。
“嗯,让他进来。”
我颓废地坐在慕容卓的那张小木床上。
云晖进来,迎面碰上正要出去的卫阶,卫阶忙下跪向他行礼,“微臣卫阶给王爷行礼了。”
“嗯,起来吧!”
云晖说这话的同时,眼睛快速地在卫阶身上打量了一番。
待卫阶出了屋子,他走到我面前,行礼,“陛下!”
“三哥,这么晚了你怎么会来丞相府?”
我惊起地问道。
“和陛下一样...”
“和朕一样?”
“嗯,和陛下一样睡不着...”
我猛地抬头,云晖的身影在烛光中显得格外清瘦。
他穿着月白色的常服,衣襟处还沾着夜露,显然也是匆匆赶来。
\"陛下。\"
他又唤了一声,声音比往常低沉。
我这才注意到他右手攥着个油纸包,隐约飘出糖炒栗子的甜香。
小安子识趣地退出去,轻轻带上了房门。
屋内顿时只剩下我们二人,和那盏快要燃尽的烛火。
\"三哥怎么知道朕在这里?\"
我摩挲着手中碎裂的玉佩,故意避开他的视线。
云晖没有立即回答。
他走到书案前,指尖抚过慕容卓常用的那方砚台,墨池里还残留着未干的墨汁。
\"我去了趟宫里...\"
他声音很轻,\"宫里的人说您......\"
话到一半突然顿住。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发现他正盯着我手中染血的碎玉,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这是......\"
我下意识攥紧玉佩,锋利的边缘又割出一道血痕。
“是卫阶刚送来的......”
云晖的眼神骤然变得锐利,他一把扣住我的手腕:\"松手!\"
力道大得惊人。
我吃痛松开五指,染血的碎玉掉在慕容卓常盖的那床靛青棉被上。
云晖单膝跪在床前,从自己衣服上撤下一块碎布来,一边包扎着我流血的手,一边温声道:“你这是做什么?你怎么还和从前一样傻?”
“从前?三哥,从前朕和他到底是什么样的关系?为什么,朕每一次把他弄丢,这心里......总是很疼很疼...”(紧赶慢赶写完了今天的两章,可以去碎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