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缓缓从座椅上起身,玄色龙袍的广袖在空中中划过一道暗芒。
金线绣的龙纹随着步伐游动,每一步都像是踏在人心上。
殿内安静得能听见衣料摩擦的窸窣声,我围着跪在地上的卫阶慢慢踱步,靴底碾过金砖发出细微的声响。
\"你觉得朕将你留在身边,就是在束缚你的拳脚?\"
我忽然停在他面前,影子将他整个人笼罩其中。
\"微臣不敢!\"
他的声音绷得像拉满的弓弦。
\"不敢?\"
我冷笑一声,指尖划过他的肩膀,\"朕看你是敢得很啊!\"
\"微臣......\"
我忽然俯身,龙涎香的气息瞬间将他包围。
右手猛地钳住他的下巴,拇指按在他紧绷的咬肌上。
\"看着朕!\"
我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
卫阶的睫毛剧烈颤抖了几下,喉结上下滚动。
他虽倔强,但在我不断加重的力道下,不得不昂起头来。
那双总是锐利如刀的丹凤眼此刻竟下意识想要闪躲,却在视线相交的瞬间怔住了。
在他的眼睛里,我竟看到了满满的自己。
只一瞬间,那张身为武将却意外清俊的脸上,瞬间染上晚霞般的红晕。
从颧骨一直蔓延到耳后,连鼻梁上都浮起淡淡的粉色。
\"陛、陛下......\"
他的呼吸明显乱了节奏,温热的气息拂过我的指节。
\"朕的身边需要你这样的忠贞之人。\"
我的拇指无意识地摩挲过他下唇的纹路,感受到他瞬间僵硬的战栗。
这才慢慢松开钳制,直起身时衣摆扫过他的膝头。
居高临下地望着这个跪在我脚下的男人,发现他低垂的脖颈后有一绺不听话的发丝,正随着他紊乱的呼吸轻轻晃动。
卫阶在我松开他下巴的瞬间就低下了头,可那对耳朵已经红得像是能滴出血来。
殿角的铜漏滴答作响,过了良久,他才像是终于认命般深深叩首:\"微臣领命。\"
声音里带着难以察觉的颤抖,仿佛这句话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我的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
指腹还残留着他皮肤的温度,他的皮肤倒是挺嫩的。
铜镜中这张得天独厚的面容——斜飞入鬓的眉,含情似笑的眼,确实从未让我失望过。
这副好皮囊配上恰到好处的威压,还没有我拿不下的人才。
\"明日卯时,来紫宸殿当值。\"
我转身时故意让袖摆拂过他的肩头,玄色锦缎带着龙涎香的余韵轻轻扫过他的铠甲。
满意地看到他浑身一颤,连带着腰间佩玉都发出细碎的碰撞声。
\"对朕的旨意还有什么不满的地方?\"
我忽然回眸,直直的盯着他看。
他似乎是觉察到了我的目光,又又又地低下了头。
金线绣的云纹被撒进来的阳光下忽明忽暗,就像他此刻闪烁不定的眼神。
这卫阶外表看着是一副耿直、憨傻的模样,没想到竟如此不经逗。
\"微臣,不......\"
他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喉结上下滚动了几次都没能继续说下去。
我清楚地看见一滴汗珠顺着他的太阳穴滑落,消失在衣领交叠处的阴影里。
殿外忽然几声清脆的鸟叫声,他身子晃了一晃。
这声响像是突然惊醒了他,卫阶猛地闭了闭眼,再睁开时,那双总是锐利如刀的丹凤眼里竟带着几分认命般的妥协。
\"遵命!\"
他终于吐出这两个字,声音低沉得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出来的。
说罢重重叩首,额头抵在冰凉的金砖上,束发的玉冠在烛火下泛着湿润的光泽——不知是沾了汗,还是......
我轻笑一声,手指不由自主地落在腰间的龙凤玉佩上。
来回摩挲了几下,这才转身走向御案前,余光瞥见他仍保持着叩首的姿势,只是垂在身侧的双手不知何时已攥成了个拳头。
看的出来,他在控制某种说不出来的情绪。
\"退下吧!\"
我执起朱笔,在奏折上划下一道凌厉的朱批,\"明日若迟了......\"
故意将尾音拖长,满意地看到他的肩膀又绷紧了几分。
\"微臣告退。\"
他几乎是仓皇地起身,倒退着向殿门走去。
直到殿门在身后缓缓合拢,我还能听见他急促的脚步声回荡在长廊里。
笔尖的朱砂在宣纸上晕开一小片绯色,像极了方才他耳尖的那抹红。
我摩挲着腰间的龙凤玉佩,温润的玉质在指尖留下一丝凉意。
指腹抚过上面精细的纹路——龙鳞凤羽交错缠绕,就像这朝堂上盘根错节的关系。
将手中的朱笔放回青玉笔山上时,一滴未干的朱砂顺着笔尖滴落,在雪白的宣纸上绽开一朵红梅。
\"陛下,您真的要将这卫阶放在身边当差?\"
小安子捧着拂尘凑近,声音压得极低。
他目光不时瞟向殿门,仿佛那个挺拔的身影还立在原地。
我抬眼望向窗外,苍穹之上的日光已有些西斜。
我派出去的暗卫曾禀报过,卫阶每年清明都会独自去苍梧关祭奠,在父亲战死的那段城墙下跪到天明。
那些密折现在还锁在紫宸殿的暗格里,纸页都快被我翻得起了毛边。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我忽然抬手,惊得小安子后退半步。
指尖掠过鎏金香炉,一缕青烟被搅散,龙涎香的气息愈发浓烈起来。
\"朕相信卫阶。\"
这句话说出口时,我自己都怔了怔。
像卫阶这种不仅长得好看,还正直的人,我自然是要留在身边的。
小安子张了张嘴,喉结滚动着还想说什么。
\"时候不早了吧!\"
我突然提高声调。
手指敲了敲桌案,木质的声响在寂静的殿内格外清脆:\"朕这腹中空空如也,是不是到了该传膳的时间了?\"
小安子一拍自己的脑瓜子,\"是,陛下!\"
他慌忙跪倒,象牙拂尘扫过地面扬起细小的尘埃,\"方才您和卫阶谈话,奴才竟忘了时辰。\"
抬起脸时,额头上还留着个红印子,配上他懊恼的表情显得颇为滑稽。
\"奴才这就下去安排。\"
他倒退着往殿外走,差点被自己的衣摆绊倒。
临出门前又忍不住回头:\"陛下,今儿个御膳房新进了黄河鲤鱼,要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