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们发现京城巡逻的士兵多了起来,南大街那边尤甚,因为绝大多数的朝臣府邸都在那一片。
大臣们一个个噤若寒蝉,躲在府里大门都不敢出。
下人们出门采买,回来就会被逮着问上半天。
市井流言毕竟当不得真,他们这也算是病急乱投医了。
皇家的事又哪是那么轻易就能传出来的。
消息封锁了七日,那些大臣们就跟着担惊受怕了七日,心理素质差一点的,连白头发都生出了好几根。
夜不能寐,食不知味,个中酸楚无人能懂。
要不是知道皇宫发生了重大的事情,各位的大臣的夫人们还以为自家男人这是得了相思病。
何丞相与何陵景这几日一直在宫中守着四皇子祁南星。
一日没宣布他继位的消息,就一日没办法高枕无忧。
又是一个无眠夜,何丞相见何陵景眼下已有了乌青,有些担忧地低声问。
“可给知意传消息了?要是从别人嘴里听见,只怕她也会跟着担心。”
何陵景端起浓得发苦的茶抿一口,微微颔首。
“一早就传了,她这会应该已经收到了,您昨夜也只睡了一个时辰,早些去休息吧!”
何丞相确实感到十分疲惫。
“那你呢?这几天加起来,也就睡了四五个时辰,别仗着年轻就这般,到时心疼的还是知意。”
何陵景握笔的手停顿了半晌,一滴墨在宣纸上晕开。
“最迟后日四皇子就要登基了,只怕有些大臣不会善罢甘休,加之四皇子想要推行新政,会触犯到不少人的利益,稳妥起见,还是提早做好准备。”
何丞相叹口气,重新坐回到位置上。
“新政确实利国利民,可取消世袭,减少赋税,保不齐那些人就会动杀心,四皇子身边安排的人手可够?”
“明面上有三十人,暗里还有百余,保护四皇子绰绰有余,只是我担心的是太后那边......”
寿康宫这几日不断派来宫人,以各种理由想要让四皇子去看看太后。
太后无病无灾,按说在这节骨眼上,更不该添乱才是。
四皇子忙得焦头烂额,可孝字大过天,心中再气,面上也得保持恭谨。
太后若只是为了训斥他将平昭帝的妃嫔送出宫的事也就罢了,怕就怕,她会插手干涉朝政。
不管千难万难,新政他是一定会施行的。
平昭如今岌岌可危,风雨飘摇,要是再不做出改变,只怕用不了多久,就会被那些虎视眈眈的国家给吞并了。
科考每三年会如期举行,可也等同于虚设,状元、探花几乎被世家子弟给包圆了。
平昭帝不作为,他这漠不关心的态度,使得那些人愈加的肆无忌惮。
前年的状元祁南星也是见过的,就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只因出生在百年世家,连皇帝也不愿得罪,大手一挥,在那篇狗屁不通的文章上写了一个大大的好字!
后又将人安排在翰林院任职,搅得清风明月一般的地方乌烟瘴气。
有那刚正不阿的大臣进言,却被平昭帝呵斥得当场撞柱而亡。
可惜那位大臣算是白白丢了性命,因为那个纨绔子最终被封为了翰林院副院使。
有不少正直的大臣看不下去,但也深知平昭帝听不进忠言,纷纷请辞回乡。
翰林院本就是清流聚集之处,算得上是纯臣,可这么一番折腾下来,如今的翰林院竟有半数是世家中扶不上墙的烂泥。
无他,世家大族每年都会捐不少的银钱,当然了,大部分进了平昭帝的私库。
要是不将这些毒瘤拔除干净,新政再好,没有得力的大臣,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四皇子,微臣有些事要说,您这会可有空?”
祁南星听到何陵景的声音,这才往后一靠,哑着声道。
“进来吧!”
几天的功夫,四皇子看着又成熟了不少,下巴上长出了青色的胡茬,眼中布满红血丝。
浓茶喝了一杯又一杯,仍觉得头脑昏昏沉沉,真想不管不顾地好好睡上一觉。
“坐下说话。”
他语气带着浓浓的疲惫,双眼微阖。
“之前您同微臣说的事,可要现在就着手准备起来?毕竟不是一个两个,可要徐徐图之只怕更加棘手。”
祁南星缓了片刻,才终于算是想起来何陵景说的这事。
没办法,这几天累积的事太多,纵使不眠不休,也有种永远处理不完的感觉。
沉珂太多,只消看一眼,就觉得头大如斗。
“就从兵部尚书府开始吧!查封的家产全部充入国库!至于别的,就照之前咱们说的那样办!”
该心软的时候,他绝不会将事做绝,可该无情之时,也绝不会心慈手软。
兵部尚书利用职位之便大肆敛财,且与地方官员勾结,层层盘剥边关将士的关饷,甚至死后的抚恤银都不放过。
他们在前方不顾身死,靠着每月不多的俸禄养着一家老小,死了都不得安生。
这事,平昭帝一早就收到了奏折,也不知他是如何想的,竟把那些折子全部压了下来。
祁南星粗略看过,光是抚恤银就高达万两,白花花的大米运出去,最后到了将士手上,就是发霉的陈粮。
如此种种,怎么不令人心寒?
这些好处的大头都被太子得了,当他看到被何陵景的人悄悄抬出来的那百箱码放整齐的黄金,不可谓不震惊。
说一句富可敌国也不为过!
本还想着该如何处理太子,轻了不足平民愤,重了又担心大臣们不满。
在这一点上,祁西洲倒是替他解决一个大麻烦。
人死不能复生,大臣们再怎么心中不满,也没办法在这件事上怪罪他。
毕竟平昭帝当时金口玉言,说太子府的大火乃是天灾,与人无尤!
“钦天监算过了,明日是个吉日,无论如何,还是得将他葬入皇陵的.......”
“太后一直不愿发丧,可百姓们乃至大臣们根本不知他做下的种种恶行,表面功夫总得做足,既然钦天监都说明日是个吉日,把人葬了吧!”
他还真不屑与一个死人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