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同时单膝跪地，面色虔诚。
这一刻他们拜的可以是走在道路前方的前辈，也可以是万劫神皇。
真挚而至诚！
万劫神皇背对众生，宛若一尊俯瞰尘世的神明。
仅仅是静立不动，便已化作天地的轴心，如同深邃夜空中最璀璨的星河，令人不由自主地仰望，心神俱震。
他是大景皇朝开国以来，第一位突破凡俗桎梏、登临真仙之境的皇者。
亦是从亿万万生灵中崛起，横跨无尽岁月，最终证道真仙的至高存在。
或许在林妙芸眼中，道君不过如此，她直接和间接就杀了不止一位道君。
可对于场中之人而言，别说是证道真仙的道君，即便是九境仙神，也是他们这一生都追赶不上的存在。
山海界存在了无尽岁月，可最终只诞生了十位真仙阳神。
九境仙神也许稍微多一些，但算下来，平均也要几百年才有一位仙神诞生。
几百年的时间，山海界诞生的生灵何止万万亿？
因此，一位活着的传奇出现在他们眼中之时，所有人都只觉好似在做梦，不敢相信如此强大的存在会与他们这般近距离。
这种感觉就好像在小饭馆里遇见了自己只能在网络中一窥的明星，好不真实。
林妙芸最先开口说话。
“所以……您是来为她出头的？”
“他们也是您指使的？”
她问的，正是万劫神皇。
实际上从一开始她心里就有了答案，现在只不过是在证实。
她的声音，唤醒了不少人。
千星煌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正好看见了宛若神魔般的万劫神皇。
当即她眼中流露出崇拜、痴迷……
她强忍住自己继续观摩的心，起身跳出来指着林妙芸大声怒斥：“放肆！谁给你的勇气继续站着的？”
“见帝不拜，真命已失！”
“赶紧跪下。”
她将狐假虎威演绎得淋漓尽致。
林妙芸瞥了她一眼，神色不屑。
场中只有两个人没跪——她与道姑。
跪道？她走得比神皇更远。
跪万劫神皇？他…配吗！
被彻底晾在一边的千星煌非但不怒，内心反而极度兴奋。
她佯装愤愤不平，扯着破锣嗓子尖声叫道：“林妙芸！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在神皇冕下的神威面前摆谱？！”
“你这贱婢听好了——你这张狂无知的野种可以不把天下人放在眼里，但神皇冕下是你这种蝼蚁能亵渎的？!”
“我是打不过你，可我就是拼上这条贱命，也要替神皇撕烂你这张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嘴！”
她张牙舞爪就想扑过去。
然而道姑只是轻轻瞥了她一眼，便令她动弹不得。
想要博取别人的欢心，那也不能实力太差，不然连上场的机会都没有。
林妙芸继续对着万劫神皇发问。
“我听说……她是您新收的弟子？”
万劫神皇默然不语。
内心却惊叹不已：
没想到啊！
随手的行为，竟然闹出来一个比林妙芸还要更加天才的妖孽。
居然神武同修，都已经到达九境巅峰了。
只要稍加培养，随时能迈入第十境。
如果说林妙芸需要几百年才能派上用场，那道姑就是已经能派上用场了。
此时，林妙芸在他心里的地位已经不如道姑了。
说一千道一万，潜力只是潜力，更多人更注重当下。
不过……他两个都要。
打死他也不敢相信，小小的一个长安，竟然连出两位卧龙凤雏。
总而言之，这两个人，无论拿到哪一个都行。
他两个都要。
“我很好奇，她身上有什么亮点？”
林妙芸无论怎么看，都看不出来千星煌有成为道君的潜力。
别说成就真仙阳神，哪怕是仙神，可能性也很小。
别看死在她手中的仙神和真仙不在少数，看起来仙神好像不怎么样的样子。
实际上，仙神就已经是天骄妖孽的终点了。
黄欣蓉、竹蜻蜓等人足够有潜力吧？
她又是给机缘，又是给生命之灵……
他们最大的也没有超过二十五岁，却都已经是七境武者，几乎可以说是这个时代中最为顶尖的天才。
即便这样，林妙芸都不敢说有百分百的把握让他们全部证道仙神。
由此可见，仙神多么难得。
而她在千星煌身上，真的没有看出什么突出点。
该说不说，神皇的眼光……一言难尽。
闻言，千星煌怒瞪林妙芸。
把她贬低的一无是处，无非是嫉妒她。
真是恶毒的女人。
面对她的生气，林妙芸瞥了一眼被她先前打飞的人，轻哼一声。
“要身材没身材，要天赋没天赋，还很暴力。”
“半点朱唇无人尝，一拳打死少年郎！”
算了！
万劫神皇不想说，她也懒得问了。
只是挺好奇的，道君什么时候这么廉价了，收徒都这么随意。
说罢。
林妙芸右手轻扬，掌心光芒流转，一张漆黑镶金的卡片悄然浮现。
“持我黑金卡，去请天香阁阁主！”
场中之人听见此话，无不紧皱眉头。
天香阁阁主他们是知道的，貌似只是九境吧？
这样的人面对神皇有什么用？
由于上次林芸他们隔绝了空间，因而知道天香阁阁主和十万大山之主是道君的人少之又少。
部分人则是惊讶林妙芸手中的黑金卡。
天香阁的黑金卡，许多人都知道。
不过……据说目前还没有人持有黑金卡，因而看见林妙芸手中的黑金卡后，不少人暗自震惊。
神皇正沉浸在自我陶醉之中，闻听此言，猛然惊醒，心头一凛。
“等……”
他话音未落，还未来得及作出反应——
下一瞬，天地骤变！
“不用，我已经到了。”
人尚未现身，声音却已如冷泉击玉，清晰传遍全场。
紧接着，一道身影翩然降临，正是天香阁阁主——林芸。
轰！
一股独属于第十境的磅礴气势，仅是微微流露一丝，便引动天地共鸣，风云变色。
到了她这等境界，一言一行皆暗合天道轨迹，一举一动皆牵引法则流转。
“这……这这这……”
在场众人无不瞠目结舌，骇然失色，几乎不敢相信眼前所见。
等等！她是谁？！
万劫神皇此刻只觉得一股寒意自脊背窜起，瞬间凉透了半边心。
他原本的打算，是借千星势力与徐家之手施压林妙芸，逼她主动借用他的名号庇护，届时自己再顺水推舟，名正言顺地收她为徒。
方才见到道姑时，他心中甚至还在盘算，如何能将这两位天赋出众的女子一并收入门下。
谁曾想，只因一时大意，竟让林妙芸真的请来了天香阁阁主本尊！
这一下，原本只是虚张声势的误会，竟成了无可辩驳的事实。
本想演一出力挽狂澜的戏码，赢得未来徒弟的感激与真心，如今却弄巧成拙，自己反倒成了那个步步紧逼、居心叵测的恶人。
“道友！”
万劫神皇苦笑一声，肠子都悔青了。
这下他真的是有理都说不清了。
本来快要到手的两个弟子，就这般没了。
刚才他就不应该矜持的。
应该千星煌逼迫时，他就顺势说明林妙芸是自己的弟子，即便她不愿意，也不会驳了他的面子。
不反对，那就是温水煮青蛙——迟早的事。
可惜……
功亏一篑！
林芸看了一眼林妙芸，没有表现出认识的模样，不冷不热，对着神皇颔首：“道友，来龙去脉我已经了解了。”
“早在天香阁创立之初，本君就许诺下持有黑金卡之人，可以请动天香阁之人为其保驾护航。”
“此女手持黑金卡，神皇莫要让我难做。”
万劫神皇脸上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自当如此。”
他当然不可能因为一件小事而去得罪林芸。
林芸适时对着林妙芸点头：“我记得你，你是天香阁的第一位客人。”
一句话，就解释了黑金卡的由来。
周围人听得羡慕嫉妒恨。
千星煌更是嫉妒得将指甲嵌入到手掌中，鲜血淋漓。
天香阁的承诺她也知道。
只不过她并未太过在意。
但她去过几次，虽说次数不多，可每次消费的金额也不算少，凭什么林妙芸能得黑金卡，而她不能？
若早知道天香阁阁主是十境道君，她说什么也要多去几次天香阁，不！是天天去。
殊不知，她现在的心理就是许多人的内心想法。
原本还对天香阁有些意见的人，这会儿全都后悔了！
那可是十境道君创建的势力啊！
一张黑金卡，意味着拥有了请动此等绝世人物出手的一次机缘！
这已非简单的便利或特权，简直是一张通往云端的登天梯，一道危难时刻的保命符，一个足以改变命运、甚至缔造传奇的契机！
这种千载难逢、堪称逆天的机缘，放眼整个大景皇朝，还能去何处寻觅？怕是翻遍山海界，也再难找出第二家了！
不少人甚至已经打算好了，等下就先逛一圈天香阁。
也许不能拿到黑金卡，混个脸熟也是可以的嘛。
君不见林妙芸就是因为第一个去的天香阁，所以才能得黑金卡的嘛。
万一……万一机缘真的落在他们头上了呢？
林妙芸面露乖巧之色，对着林芸行万福礼：“道君万安，麻烦您了。”
林芸嘴角上扬，坦然受之：“不客气，你是我天香阁的贵客，理当如此。”
和别人不同，她可是清楚自家小姐暗地里有多腹黑和冷血的。
一言不合就杀人全家，灭族只是基本操作。
此刻见到林妙芸这般乖巧可爱的模样，竟有一种反差萌。
倘若不是怕私下被教训，她或许会让小姐多说两句好话。
“还是很多谢道君大人出手相助。”林妙芸尽显乖巧，说了一些好话。
旋即，才把目光放在万劫神皇身上：“神皇大人一直以来都是骗我的吗？”
万劫神皇沉声道：“何来骗之一说？”
林妙芸螓首低垂，声音里带着几分难以掩饰的失落与哽咽：“世间早有传言，神皇只收一位正式弟子。”
她抬起眼，目光似是不经意地扫过千星煌，又迅速垂下，更添几分委屈：“既然神皇大人已收了千星小姐为徒，为何又要给我那般承诺，许我以弟子之位？”
这番话，她半是真心，半是算计，正是要借此机会，彻底绝了万劫神皇收徒的念头。
免得真拜师了，届时气运反噬，万劫神皇怕是要怀疑人生。
“哗——”
此言一出，四周顿时一片哗然。
众人的目光如同探灯般，在千星煌与林妙芸之间来回扫视，充满了惊疑与审视。
许多人心头涌起重重疑云。
神皇金口玉言，一言九鼎，既说只收一徒，断无更改之理。
林妙芸既然敢当众说出，必是确有其事，有所依仗。
那么……真相恐怕只有一个——千星煌这个“正式弟子”的身份，有蹊跷！
“细想起来……千星煌被神皇收徒一事，似乎始终是传言居多？”
“不错！经此一提，我才发觉，竟从未有过确凿的公告或仪式！”
“啧啧，没想到啊，千星一族的公主，竟也……”
场下议论声渐起，能踏入此地的没有愚笨之人，蛛丝马迹串联起来，真相已呼之欲出。
莫要将天下人皆当作傻子戏弄。
千星煌娇躯剧颤，原本明媚的脸颊此刻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如同风中残雪。
那一道道或鄙夷、或怜悯、或嘲讽的目光，灼热得让她几乎窒息，恨不得立时寻个地缝钻进去。
真相如何，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这一切，不过是家族精心编织的谎言。
若她真是神皇亲传，刚才在镇武司前，又岂会只敢虚张声势地围而不攻，早就堂堂正正踏入其中了。
万劫神皇陷入了沉默。
此刻解释？身为无上道君，他亦有其尊严与傲骨。
更何况，若说千星一族敢如此大胆扯虎皮做大旗，背后完全没有他的默许甚至推波助澜，谁会相信？
因此，林妙芸说这是“诓骗”，倒也并非全错。
只能说一步慢，步步慢，棋差一着，导致此刻满盘被动。
若是他早些下定决心，或是林芸晚来片刻，局面或许就大不相同了。
林妙芸语带哽咽，泫然欲泣：“妙芸不敢责怪神皇大人，只怨自己福薄缘浅，承受不起这份师恩。”
“今日种种，便当作一场幻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