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的夜,被一场冲天的大火撕开了一道狰狞的伤口。
凄厉的警笛声、消防车的轰鸣声、人群的惊呼声,交织成一曲混乱的交响乐。
而这一切,都与那辆黑色的劳斯莱斯幻影无关。
车内,死寂得像一座坟墓。
唐宛如靠在昂贵的真皮座椅上,双眼空洞地望着窗外飞逝的流光,像一个被抽走了灵魂的精致人偶。她不哭,不闹,甚至连呼吸都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
那张本该在五十年前就化为枯骨的脸,那张属于她二爷爷唐振国的、年轻的脸,像一道无法驱散的魔咒,在她脑海中反复烙印。
唐家老宅。
最终交货地点。
这两个词,彻底粉碎了她二十多年来建立起的所有认知。
原来,她引以为傲的家,她视为港湾的亲人,背后竟是如此肮脏、可怖的深渊。
这比杀了她,还要让她痛苦。
叶远坐在她身旁,没有说一句安慰的话。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她,那双总是深不见底的黑眸里,翻涌着足以冻结一切的凛冽寒意。他缓缓抬手,用指腹轻轻擦去她脸颊上的一点灰烬,动作轻柔得仿佛在触碰一件稀世珍品。
而与这份温柔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他身上那股如有实质的、几乎要溢出车厢的滔天杀意。
驾驶座的战虎,连大气都不敢喘。他从未见过主上流露出这样的情绪。那不是单纯的愤怒,而是一种……他的世界里最重要的东西被玷污后,要将整个天地都掀翻的毁灭欲。
“主上。”战虎的声音压得极低,“已经联系上‘龙魂’欧洲分部,湾流G700私人专机已在戴高乐机场待命,航线已清空,预计十五分钟后起飞。华夏那边,‘龙魂’总部已进入一级战备状态。”
“最高战争协议”一旦启动,意味着整个“龙魂”——这个隐藏在世界阴影下的庞大战争机器,将不计任何代价,为它的主人,扫平一切障碍。
叶远“嗯”了一声,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唐宛如。
他看到她蜷缩在宽大西装外套里的身体,还在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
这个男人,第一次感觉到了某种名为“无力”的情绪。
他的医术可以生死人,肉白骨,却无法修复一颗被背叛和谎言击碎的心。
所以,他选择用最直接,也是他最擅长的方式。
——碾碎一切让她痛苦的根源。
……
十五分钟后,戴高乐机场的VIp停机坪。
一架线条流畅优美、通体漆黑的湾流G7-700型私人飞机,如同一只蓄势待发的夜鹰,静静地停在跑道尽头。
叶远抱着唐宛如,径直走上舷梯。
机舱内,奢华得令人咋舌。手工缝制的爱马仕小牛皮座椅,光可鉴人的黑檀木内饰,吧台里摆放着世界上最顶级的红酒,甚至还有一个配备了独立卫浴和双人床的卧室套间。
这里是富豪们的天堂,是远离尘嚣的空中宫殿。
可此刻,这极致的奢华,却被一股冰冷的死寂所笼罩。
叶远将唐宛如小心翼翼地放在主卧那张铺着埃及长绒棉床单的大床上,替她盖好羊绒薄毯。
从头到尾,唐宛如都像个没有反应的木偶。
叶远在她床边坐下,就这么静静地看了她许久。
“唐宛如。”他终于开口,声音平静无波。
床上的女孩没有任何反应。
“看着我。”他的声音里,多了一丝不容抗拒的命令。
唐宛如空洞的眼珠,终于迟滞地转了转,落在他脸上。那双曾经亮如星辰的杏眼里,此刻只剩下一片死灰。
“你想知道真相,对吗?”叶远问。
她嘴唇动了动,没有发出声音。
“你想知道,你的家人,是不是一群披着人皮的魔鬼。”
“你想知道,那个本该死去的人,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叶远每说一句,唐宛如的身体就颤抖得更厉害一分。这些问题,像一把把尖刀,将她伪装的麻木层层剥开,露出底下血淋淋的伤口。
“看着我。”叶远抬手,强硬地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与自己对视。
那双深邃的黑眸,像两口吞噬一切的深渊,牢牢锁住她。
“我不会安慰你,也不会告诉你一切都会好起来。”
他的声音冷酷而清晰,每一个字都像铁锤,砸在唐宛如的心上。
“因为在你亲眼看到真相之前,一切都不会好。”
“但是,我向你保证。”
他一字一顿,声音里带着毁天灭地的决绝。
“所有让你痛苦的人,所有欺骗你的事,我会把他们……连同他们背后那个所谓的‘唐家’,从这个世界上,一寸一寸地,碾成粉末。”
“直到,再也没有任何阴影,能遮住你的眼睛。”
轰!
唐宛如的大脑,像是被一道惊雷劈中。
她看着眼前的男人,看着他眼中那不加掩饰的、为她而燃起的滔天怒火和杀意。
那双死寂的灰色眼眸里,终于有了一丝光亮。
那不是希望。
是仇恨。
是绝望中催生出的,想要亲眼见证毁灭的疯狂。
两行滚烫的泪,毫无征兆地从她眼角滑落。
她猛地伸出手,死死抓住叶远的衣襟,指节因为用力而捏得发白,破碎的呜咽声从喉咙里挤出。
“带我……带我回去……”
“我要亲眼看着……”
“我要……问他们……”
“为什么……”
叶远看着她终于崩溃的模样,眼底的冰寒,终于化开了一丝。
他反手将她冰冷的小手握在掌心,然后将她整个人,连同被子一起,紧紧地、用力地抱进怀里。
“好。”
他只说了一个字。
却比千万句承诺,都更有力量。
……
十个小时的跨洋飞行,在绝对的权力和金钱面前,被压缩到了极致。
当飞机平稳地降落在华夏京城一座不对外开放的军用机场时,天色已经蒙蒙亮。
清晨的薄雾中,一列由“红旗”防弹车组成的车队,早已静静等候。
为首的一名身穿笔挺军装、肩扛将星的中年男人,快步上前,对着走下舷梯的叶远,干脆利落地敬了一个军礼。
“龙首!”
他的声音洪亮,眼神里是绝对的崇敬与狂热。
“嗯。”叶远点了点头,他怀里,唐宛如已经沉沉睡去,或许是哭累了,或许是终于找到了可以依靠的港湾,她睡得很沉,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