圈圈那双木然的眼珠,僵硬地转了转,视线在冲虚身上一扫而过,像是在估算一件货物的成色。
吐出的话不带一丝温度,字字句句如飞刀似的,狠狠扎进冲虚的心窝。
“兜兜说的果然没错,你们这一门,除了她,没一个争气的。”
“云川年轻,还有功夫耗。你这个当师祖的,寿元都快熬干了,修为还卡着不动。真是没救了。”
冲虚一张老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死死瞪着圈圈,胸口剧烈起伏,喘息声粗重得像破旧的风箱。
这个小王八蛋!
他好歹是她正儿八经的师祖,有这么当着面揭长辈短的吗?
旁边的云川也是眼冒火光,拳头握紧又松开,松开握紧。
一时间,小院里只剩下冲虚压抑不住的喘气声。
圈圈却恍若未觉,对周遭的怒火毫不在意。
她提着那根修桃枝,迈着有些怪异的八字步,一步步走向云川。
到了跟前,手中的桃枝直直指向云川的额头,脸上依旧是那副没有表情的样子。
“云川,起来。这是我坐的地方。”
云川看着近在咫尺的桃木枝,气得浑身发抖,牙齿咬得咯吱作响。
“混账东西!我可是你师父!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圈圈手中的桃枝又往前递了一分,枝头的嫩芽几乎要触碰到云川的眉心。
她用一种陈述事实的语调,一字一顿地开口。
“你是兜兜的师父,我是圈圈。我,是下来监督你的。”
“所以,这个位置是我的。”
“你……”云川一口气堵在胸口,脸憋得通红。
“起来。”圈圈静静地看着他,平静的陈述。“现在,是我在指导你修行,你要尊师重道。”
云川和冲虚两人,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尊师重道?
剑指师父,气的师父和师祖差点没升天,它还好意思说尊师重道?
云川双眼中的怒火几乎要化为实质,他死死地盯着圈圈看了半晌。
对方那张面无表情的脸让他的一切怒火都像是打在了棉花上,毫无用处。
最终,他从牙缝里挤出一声冷哼,猛地站起身,甩袖走到一旁,背过身去,眼不见为净。
位置让了出来,圈圈满意地坐了上去。
她安然地坐在原属于云川的位置上,平静地看着院中两个气得快要原地飞升的男人。
冲虚看着云川那副吃瘪又无可奈何的模样,心里那股邪火竟诡异地消散了几分。
连云川这个当师父的都这待遇,自己这个师祖被损几句,好像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了。
嗯,心态平衡了。
眼下,最重要的不是置气。
再不飞升,他真要老死在这里了。
冲虚迅速整理好情绪,一秒变脸,脸上瞬间挤出一抹和蔼可亲的笑容,连声音都温柔了八度。
“圈圈啊,那个……兜兜那丫头,有没有让你带什么东西回来啊?”
“有。”圈圈的回答言简意赅。
随后,她木然的目光转向一旁的云川,“都在他那个储物戒指里。”
唰!
冲虚的目光瞬间如探照灯一般锁定在云川身上,那眼神中的炙热,几乎要将云川的储物戒融化。
“云川?”
云川黑着脸,神识探入储物戒指中一通翻找,很快,一个温润的玉瓶和几件流光溢彩的仙器出现在他手中。
当玉瓶被打开,一股沁人心脾的丹香混杂着玄妙的道韵瞬间弥漫了整个小院。
看着瓶中那六颗圆润饱满、道纹天成的丹药,冲虚和云川的呼吸同时一滞。
飞升丹!
整整六颗!
这手笔,简直阔绰到吓人!
两人几乎是同一时间扭头看向圈圈,异口同声地急切问道:
“这六颗飞升丹,兜兜可有说给谁?”
圈圈正拿着修桃枝在自己手心比划,似乎在研究这东西怎么用才能打人更疼。
听到问话,她缓缓抬头,眼珠机械地动了动,像是在检索什么信息。
片刻后,她开口道:“给灵凡两颗。剩下的,你们自己分。”
云川将东西小心翼翼地收好,刚刚还暴跳如雷的心情,此刻像是被仙泉洗涤过一般,舒畅无比。
兜兜这个小混蛋,虽然浑了点,但心里还是有他这个师父的。
就冲这六颗飞升丹,之前那点不愉快,不计较了,完全不计较了!
他脸上瞬间堆满笑容,凑上前一把抱起圈圈,放在自己腿上,大手亲昵地揉着她的小脑袋。
“圈圈,来,跟我说说,兜兜在上面过得好不好?有没有被人欺负?”
可惜,无论云川怎么旁敲侧击,威逼利诱,圈圈都像一尊真正的木偶,双眼放空,再也不肯多说一个字。
云川无奈,只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冲虚。
冲虚此刻哪里还顾得上这些,他的全部心神都被那四颗待分配的飞升丹给占据了。
四颗丹药,还是飞升丹,还有仙器抵抗雷劫……
也就是说,资源给到谁,谁就能飞升。
他,云川,景和,另一个就云中子吧!
======
仙界。
兜兜将修为压制在真仙境,扮作一个五岁模样的男童,骑在时渊背上,随着人流登上了巨型飞舟。
时渊的真身被封印在沧溟域与修较族所在的玄渊域交界处,路途遥远。
兜兜却有心借此机会游历一番,好好看看这仙界的大好河山,便决定不施展神通,而是花费两万上品仙晶,乘飞舟前往。
这可急坏了时渊。
明明兜兜已有破碎虚空、瞬息即至的本事,偏偏要这样慢悠悠地赶路,全然不顾它那颗焦灼又激动的心。
奈何,眼前的小豆丁虽是孩童模样,修为却是实打实的深不可测。
即便它神魂归位、伤势尽复,也绝非她的对手。
劝不动,打不过,连威胁都找不到她的软肋。时渊憋了一肚子气,一路都沉默不语,只肯当一只安静的坐骑。
兜兜却毫不在意,时渊不搭话,她便自说自话,反正身边有个“听众”。
一人一虎登上飞舟。
兜独占了大厅里一张小桌,时渊则闷闷不乐地趴在她脚边。
她正津津有味地享用自己准备的美食,一道阴影忽然笼罩下来。
兜兜嘴里塞着糕点,鼓着腮帮子抬头,只见一名红衣男子笑的一副春心荡漾的看着自己。
“道友,”他开口,声音带着一丝魅惑之意,“方便拼个桌吗?”
兜兜双眼骤然睁大,手里的糕点差点掉下——这人,莫非是看上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