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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蛋一走,景宇盘算了一下,光是狗蛋家就有十一个孩子要去书院,这下倒是不愁没学生了。

消息传开,白月湾新村桂枝家的大儿子本来在外地书院读书,听说景宇要在远山县开书院,心想这可是巡抚公子开的,将来必定难进。桂枝男人当机立断,立刻把大儿子送去了远山县,要跟着景宇进学。

不过两三天的功夫,整个白月湾都知道了景宇要在远山县开书院的事。虽说人人都想让孩子识几个字,可一年十来两的花销,普通人家哪里支撑得起?最终,除了狗蛋家那十一个,新村又添了四个孩子,老村再加了一个。

晚上在小桃家商量书院事宜,水生娘也在旁坐着,有些担忧地问:“景宇啊,一下子教十几个孩子,你忙得过来不?”

景宇笑道:“谢婶子,哪能光靠我?还有张秀才呢。”

水生娘犹豫片刻,还是开了口:“景宇,把我们家昊良也带上吧。你用心教他,我们都放心。”

景宇看了看一旁年幼的昊良:“谢婶子,昊良还小,晚一年去也行。”

水生娘却很坚定,也不看儿媳脸色:“没事,跟着你,我们一百个放心。让他早点学着,多学点东西,总比他爹强,学晚了差点把自己读死……” 她说着,目光转向孙女婉宁,带着几分心疼:“景宇啊,你这不还没走吗?有空读书的时候,带上婉宁一起听听吧?这孩子脑子比他爹灵光百倍,只要你肯用心教,她一准儿能学好。”

小桃和婉宁闻言都有些尴尬。景宇连忙笑道:“婉宁想学什么?只要景宇叔叔会的,都教你。”

婉宁乖巧地笑笑:“边境不打仗了,我想先回边境跟着邱妈妈好好学一段时间的绣活。等明年地还没化冻的时候,我去远山县书院看景宇叔叔。”

小桃想到景宇既然决心办学,就得办好。她对景宇道:“等粮食一收完,我跟你一起去远山县,把书院好好规划规划。那大院子,中间砌道墙隔开,里面一半我用来办女子书院,从另一侧单独开个门就行。”

景宇感激道:“好!有劳小桃姐帮我参谋。”

另一边,敏月屋里。山菊听到下人们议论纷纷,说白月湾好些人家都把孩子往大爷的书院送,急得私下对敏月道:“小姐,大爷他……真要去当先生啊?”

敏月面色微沉,低声呵斥:“山菊!没规矩。大爷的事,轮不到你置喙。”

山菊急了:“可是小姐……” 敏月打断她:“行了,别说了。” 她心里烦闷,更不好跟山菊说夫君自她出月子后,就再未与她行过夫妻之礼。

山菊替她难过:“小姐好不容易嫁进巡抚家,大爷又不是没本事的人,为何偏不做官?以后若遇上二小姐,难道要说大爷去做了教书先生不成?”

敏月在心底叹了口气,勉强扯出一丝笑容:“大爷既已决定,就无需再提了。” 因为她提过,结果换来的是夫君对她的冷淡。幸好,她还有儿子。

山菊忍不住嘟囔:“真不知郡守夫人怎么想的!把她家大公子也送去,跟些孤儿、泥腿子混在一起……果真是农女出身,没见识。还有她家大小姐,成天跟村里孩子混玩,以后怎么当主母?”

敏月忙制止:“你懂什么!别乱说。大小姐本事大着呢,会种花,会种稻。何况……”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些,“她父母双全。” 不像自己,再貌美,一提父母双亡就被人忌讳。若非命好抓住了夫君,亲事也艰难。郡守家的大小姐,只要有个当郡守的爹,在这辽东,日后成亲,谁敢挑她的错?

山菊听到“父母双全”四个字,顿时泄了气。是啊,有个郡守爹,拉泡屎别人都不敢说臭。就像自家小姐,若老爷还在世,官位再高些,凭小姐的美貌,何至于被大老爷无名无份地送给王爷?做个侧妃都做得。

正说着,山菊瞥见大爷回来了,赶紧低声提醒道:“小姐,大爷回来了。” 敏月连忙整了整衣衫,起身含笑相迎。

景宇进门,先去床边俯身看了看熟睡的儿子,然后说起正事:“我已与小桃姐商议好,收完粮她陪我去远山县一趟,把书院的事规划妥当。”

敏月微笑着应和:“小桃姐待夫君真是好。”

景宇点头:“小桃姐不是外人。这次去,我打算把昊良也带上。书院招生,白月湾不少孩子报了名,我想着给他们减免些束修,也算造福乡里。”

敏月心思微动,面上笑容不变:“大爷心怀善念,妾身自然支持。只是昊良年纪尚小,小桃姐她们……也舍得他离家?”

景宇目光转向儿子,又看了看敏月,对山菊道:“你先下去。”

山菊不安地看了敏月一眼。敏月轻声道:“下去吧。” 等山菊出去关好门,景宇沉默片刻,才温声道:“敏月,昊良会跟着我去远山县。你可想过,为何小桃姐她们如此放心?”

敏月温柔笑道:“自是夫君为人可靠,值得小桃姐她们托付信任。”

景宇耐心地掰开揉碎讲给她听:“敏月,我们如今只有泽祺这一个儿子。若他康健,我们日后可能也就这一个孩子了。你想想,边境并不安稳。三丫姐敢把晨熙和云谨托付给小桃姐,是因为她们笃信,就算她们夫妻遭遇不测,只要孩子在小桃姐手里就能安稳。同样的道理,若是我和爹爹不在了,乱世之中,你带着泽祺,能投靠谁?或者,你愿意把我们的泽祺托付给谁,你才真正放心?”

敏月默然。她思来想去,除了三丫姐和小桃姐,似乎真的无处可去。当然,对公爹和夫君而言,小桃姐无疑更亲近。她的伯父也好,姨母也好,从未真心待她。在京城被表姐欺负,被姨父嫌弃命硬,姨母只会让她忍气吞声。唯有亲生爹娘才是依靠。她垂首轻声道:“我们夫妻自会尽力护着他周全,不让他……像我一样。”

景宇心底暗叹了口气,继续引导:“前些日子,张大哥在军中出了点纰漏,水生哥二话没说就在王爷面前替他周全弥补。”

敏月斟酌着用词,小心回答:“看来郡守大人深得王爷信重。”

景宇道:“我的意思是,我们的孩子没有兄弟手足。将来,三丫姐家的孩子和小桃姐家的孩子若与泽祺交好,情同手足,日后泽祺若有难处,才有人能真心帮衬。”

敏月将夫君的话在心里反复思量。三丫姐家的炤炤结了一门好亲,小桃姐的孩子更不用说,郡守大人深得王爷倚重,前途自是不可限量。为了孩子的前程,也该与这两家好好相处。她温声道:“夫君,妾身明白了。日后定会与三丫姐和小桃姐好好相处。”

景宇见她似有所悟,神色柔和了些:“敏月,小桃姐一家是靠得住的。单说你怀孕、生产,谢婶子是如何尽心照顾?她也是老夫人身份,平日都有丫鬟伺候。为了我们的孩子,她甘愿住在我们家照看你和泽祺。”

敏月知道夫君是要她记这份情,点头道:“确实多亏了小桃姐和谢婶子照拂。”

景宇见她明白,欣慰地点点头:“日后,我们两家便当亲如一家,相互扶持。” 敏月含笑应允。

景宇似不经意地提起另一件事:“敏月,你如今也做了母亲。山菊……你也该替她寻门亲事了。你们主仆情分深厚,不好一直把她绑在我们家。”

敏月心里咯噔一下,好在知道夫君看不上山菊,否则还以为他想收房。她柔声道:“让她再帮着照看泽祺两年吧。等泽祺大些,再给她寻门亲事也不迟。”

景宇笑道:“你若是舍不得她嫁远,白月湾家家日子都不错,没成亲的好儿郎也多。你和她商量商量,看看有无合适的。”

敏月勉强笑了笑。夫君这是连两年都不想等,执意要把山菊打发出去。她刚说了等泽祺大些再说,夫君却直接让她在白月湾给山菊寻摸亲事。

景宇温声道:“我去书房看书了。你若在屋里闷,不妨去寻小桃姐、桂枝姐她们说说话解闷。”

敏月扯出一丝勉强的笑容:“夫君看书也莫要太累。”

景宇走出屋子,心底又叹了口气。难怪三丫姐没帮他买丫鬟嬷嬷来,即便买了,敏月怕也不会重用,说不定心里还要怪三丫姐多事。

过了几日,景宇家和小桃家的粮食都已收完。敏月见自家收的粮食全拉到了小桃家,心中疑惑。景宇安抚道:“粮食卖给军营了,到时候直接从她家拉走。” 敏月识趣地没有多问。

小桃给水生去了信,水生与王爷商议后决定:将新收的粮食存在白月湾,把去年的陈粮运往边境。今年他家和周叔家加起来,差不多有一百万斤粮食。在这乱世,粮食比什么都金贵。让大家都知道白月湾的粮食运走了,也能省去些麻烦。

匈奴一战,王爷缴获了八千多匹战马,加上国舅大军留下的,以及长月滩自养的几百匹,归拢起来竟有近万匹!王爷重新在军中选拔精锐,组建了一支万人的铁骑营。他拨了两千铁骑给裴崇安,自己统领八千。为确保安全,王爷特意派了一千精骑给郡守水生,命他前往白月湾运粮。

水生带领一千铁骑,马蹄奔腾,卷起漫天烟尘,浩浩荡荡开进白月湾。这阵势把村民们吓得不轻。直到水生勒住缰绳,温和地与老村人打招呼,人群才沸腾起来。这般壮观的场面,村民们何曾见过?一个个看得热血沸腾,追着马队后面一路跑到新村看热闹。

得知郡守大人是来运粮作军粮的,不少村民都想来帮忙。水生客气地谢绝了大家的好意,说士兵们搬就行。他客气地将看热闹的村民送出院门,随即紧闭大门——他和小桃还得指挥士兵把后院山洞里的存粮调换出来,这事不能让外人知晓。

小桃见一下子来了一千士兵,自家肯定做不出这么多人的饭食,连忙让春月去村里张罗,请乡亲们帮忙做些菜饼子送来。

等士兵们把山洞里的粮食调换完毕,水生趁着他们吃饭的空档,对老娘说骑马累了要歇会儿。跟老娘说完,他急匆匆回到自己屋子,快速沐浴后,一把将小桃抱到床上。

小桃看着又黑又瘦的水生,心疼道:“一会儿吃完饭还得赶路呢,你小心累得爬不上马背。”

水生气得咬牙切齿:“我才不到三十!你就说我爬不上马?待会儿让你好好见识见识我的本事!”

夫妻俩天雷勾动地火,一番云雨。事后,水生搂着小桃,望着床顶,不舍道:“真舍不得走……”

小桃亲了亲他的额头。水生翻身又想再来,却被小桃用手挡住:“顾惜着点身子。”

水生还想证明自己宝刀未老,脸上却突然被狠狠挠了一道!原来不知何时醒来的小儿子昊昀爬了过来,正愤怒地想把水生从他娘身上扯开。水生吃痛松手,看着自家这霸道的小儿子哭笑不得:“这小子,倒会护着他娘了!”

小桃笑着摸摸孩子的头:“连亲爹都敢挠,胆子不小。” 水生捏捏儿子胖乎乎的脸蛋,小家伙愤怒地扭开,小手扑打着他。

水生愣住了,看着小桃,失落道:“这么久没见……他都不认得我了。”

小桃温声道:“还要赶路呢,起来吧。等我这边忙完,就回边境陪你。”

水生无奈起身,穿戴整齐,走到厅堂扒拉了一大碗面。他扶着长子昊良的肩膀叮嘱:“爹爹不在身边,你是长子,要好好跟着娘认字,也要帮着娘照顾好弟弟,知道吗?” 昊良点点头,万分不舍地把头埋进爹爹怀里。

临行前,水生从怀里摸出十两银子递给老娘。水生娘立刻眉开眼笑:“哟,还没过年就有钱拿了?”

水生尴尬地摸摸鼻子——他手头也紧,王爷俸禄一直没发,他平日都省着花。温声道:“娘,儿子走了,您在家照顾好自己。”

水生娘知道不打仗儿子就安全,高兴道:“我们这也快忙完了。等你回了边境,娘给你好好补补!” 水生又看向长高了不少的女儿婉宁,柔声道:“闺女,回了边境,爹爹带你跑马。”

婉宁甜甜一笑:“爹爹,我给你带新米回去!”

一股自豪之情涌上水生心头,他下意识想抱起女儿,又觉女儿大了,便摸摸她的头温声道:“好,爹爹等着。” 外面士兵早已列队等候,水生只得压下不舍,整了整衣衫,恢复了郡守大人的威严,带领着运粮队伍,启程返回边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