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别停下脚步,在一旁等候。
车辆停稳,方别上前拉开车门。
“师父。”
萧老下车之后,便埋怨道:
“这么些天,我不找你,你就连个消息都没有,我还以为你不记得我这个师父了。”
“这绝对没有的事。”方别矢口否认,“我这不是忙嘛,您瞧瞧我这有歇过一天吗?”
“忙?你这个年纪不应该忙一点么?”
萧老一抚胡须,接着道:“我这把年纪了,还为了你弄出来的成果天天加班,这眼见着手里的事情终于要干完了,可以休息一段时间了,结果你小子又弄了份什么手稿出来,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安心颐养天年。”
萧老唠唠叨叨,方别听着老头说完了,才回道:
“听您这意思调整经方用量的工作已经做完了?”
萧老回道:“基本工作已经完成,下一步就该是小规模临床验证了。”
大司农铜权发掘出来已经有一些日子了,有着大司农铜权对照古今度量衡,能准确的应证出汉代一两为现在15.625克,1斤为250克,所以经方的用量换算到今天,应该折半为准。
但自明代以来,诸多大夫根据“古之一两今之一钱”这个错误的信息用药,导致经方用量仅有原方的十分之一,并且沿袭至今。
用量悬殊太大,剂量过轻,直接阉割掉了《伤寒论》诸多效用。
《伤寒论》作为中医学第一部急性热病学专着,也是中医四大经典巨着。
所谓伤寒,特点便是发病急,传变孙素,所以《伤寒论》当中记载的方剂剂量大,配伍简单,其疗效用四个字可以概括,力专效宏。
但奈何近代用法,大幅裁剪剂量,完全背离了《伤寒论》立方本意和用药原貌。
大夫所用的方剂能否治病,除开辩证明确恰中病机,配伍精当,这两点之外,便是特定的剂量。
就那四逆汤来举例,原本是用于急救亡阳证的峻剂,效用非常,有破阴回阳,几近起死回生之效。
原方记载,炙甘草二两,干姜一两半,生附子一枚。
通过大司农铜权印证换算,炙甘草应为30克,干姜23克,生附子一枚约20-30克(或制附子60克)。
但实际上,按照明清沿用的管理,目前四逆汤的剂量只有:炙甘草6克,干姜6-9克,附子5-10克。
剂量差了这么多,在面对亡阳危症时,想要回患者生命,只能用碰运气来形容。
这也难怪,就中医治疗心衰,八九成都是失败,不是经方不行,而是剂量就搞错了,一是沿用前人错误的经验,二则是习惯性用轻剂能避免很多麻烦,尤其是在用一些含有毒性的药材时,越发四平八稳。
在治疗轻症患者,药效差但患者身体情况摆着,多用几副药,时间长点也能恢复。
但一些急重症患者,本就是命悬一线,根本就没有多余的时间等待医者。
长此以往,中医直接就失去了治疗急症的能力。
这也就是方别穿越前的现状。
在方别前世,大司农铜权大概是在81年发掘出来的,这本是重整《伤寒论》的一大契机,但这件事在中医界的反响并不大。
在方别记忆中,好像就只有沪上的柯雪帆教授一人,传播此事,并且自身埋头与灵床研究,用炙甘草汤原方治疗多种心脏病,均是取得了惊人的疗效。
但遗憾的是,除了这位教授之外,好像也就只有李可在这一点上深耕。
在他治疗心衰濒死的患者时,常常用四逆汤原方剂量,而方中主药附子,更是依加到了一倍,两倍,三倍之多。
其创立的破格救心汤,更是抢救了一百多例肺心病,风心病,冠心病又或者大出血导致心衰濒死的患者。
在抢救时,绝大部分患者均是洗衣放弃治疗,单纯由李可用中药进行治疗,往往一剂药附子就能用到两百克以上,一昼夜按时连续服用3剂,所有附子的用量高达500克以上之多。
但最后取得的疗效,均是让这些患者起死回生。
这也就是破格救心汤的由来。
现在与方别前世不同,大司农铜权提前了二十来年发掘。
更是在短时间内,就在方别的推动下,由萧老领队完成了经方用量的整理。
好像,一不小心,方别就已经撬动了中医的历史。
宏大叙事层面的东西,没想到就这样被自己影响到了。
方别此刻也是有些小小的骄傲。
方别带着萧老进了他平时坐诊的诊室隔壁。
这里原本是一间诊室,前些天被收拾出来,用作方别单独接诊身份特别的病人和会客所用。
坐下之后,方别给萧老泡上茶水。
“师父,您刚才说小规模试点,大概是从什么地方开始?”
萧老答道:“暂时还没定,不过大概率是西苑医院那边,西苑医院隶属中医研究院,那边的大夫水平过得去,由他们临床验用,也能把握的住。”
方别点头道:“西苑医院那边我去过几次,由他们来进行这一步工作的确比较适合。”
说起西苑医院,萧老倒是想起了一件事,接着道:“对了,徐志远那小子说你又弄出了个什么方子,叫什么培元固本散?”
不等方别回答,萧老捋着胡须夸赞道:
“组方我看了,方中包含紫河车,大三七,红参,五灵脂,灵芝孢子粉,血琥珀,茸片,炮甲珠,血竭,生水蛭,藏红花,清全虫,蜈蚣,我琢磨了一下,有一些猜想,想与你探讨一二。”
方别谦逊道:“师父,您这可就抬举我了,探讨一词不敢当,还请师父您老人家斧正一二。”
“在我面前还谦虚什么?”
萧老一挥手,接着道:“徐志远说了你以上组方是用于治疗一个冠性病合并心梗患者的善后,我琢磨了一阵子,基础方应该是只有紫河车,鹿茸片,红参,五灵脂,三七,琥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