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明微的手紧紧攥着章程,指腹被纸页磨得生疼,眼眶却热了。
她活了二十四年,从未有人这样懂她,这样信她。
那些压在心头的委屈、不甘、愤懑,此刻仿佛都找到了出口。
“娘娘……”她哽咽着,说不出完整的话。
“先把眼泪收一收,此事还没完呢,你若应下,还需替本宫做几件事。”江揽月起身,走到她面前。
“第一,本宫要你开始为女学造势,想办法在半年内宣扬的人尽皆知,最好传遍天下每个角落。”
“第二,在开学前,务必招募5名先生,100名学子。”
“至于第三,等你办完前两件事,我再与你说。”
沈明微深深吸了一口气,在京城私塾中,这个配置只能算中等,但对于创办女学,已算是顶级配置。
别说100人,恐怕连20人都凑不齐,可那又如何呢?
好不容易有女子翻身的机会,她岂会错过?
想通后,沈明微挺直脊背,猛地屈膝跪下,声音带着哽咽,却异常坚定。
“沈明微,定不负皇后娘娘信任!即便再苦再难,民女也会让女学堂堂正正开办起来!让天下女子,都能抬头挺胸有谋生只能!”
江揽月扶起她,温柔地拍拍她的手背以示鼓励:“此事不用操之过急,你尽管去做,出了事有本宫担着,仅有一点莫让自己受伤,知道吗?”
沈明微顿了顿,眼神有一瞬间恍惚,她感觉此刻与皇后娘娘的距离很近很近。
京城贵女她父亲在世时,她也有接触过,但凡身世不凡之人,那个鼻孔不是长在天上。
犹记得她以前时随母亲参加宫宴,还只是预备太子妃的萧音儿路过她时,连余光都没舍得给她。
对比之下,她更喜欢如今的皇后,贤良又善良,清醒自知!
出宫之时,沈明微停住脚步深深地注视着身后富丽辉煌又压迫下十足的皇宫,但愿皇后娘娘此生顺遂平安!
椒房殿内,珊瑚和蓝樱等人凑到江揽月身前。
“这沈姑娘真是妙人,奴婢觉得她和娘娘有些神似!”珊瑚抹着下巴沉思,忽而说道。
“可是她分明和咱家娘娘一点都不像,但给人的感觉就非常令人亲切,敬佩!”
蓝樱笑着摇摇头,补充道:“你觉得相似是因为沈姑娘和咱家娘娘的性子相投,都是不服输,不自暴自弃的坚韧女子。”
“对对对!就是这种感觉!”珊瑚连声应喝,“我说怎么这般熟悉呢!”
江揽月笑看着几人说话,片刻后蓝樱犹豫开口:“娘娘觉得沈姑娘真的可以办到吗?不过半年之期,奴婢觉得很悬。”
别说招募学子,恐怕刚起风浪,朝堂那群官员就会联合起来弹劾自家娘娘。
“无妨,我们不过刚起步,若能办到皆大欢喜,若办不到,本宫自有办法!”
她想要的是,自愿上门求学的女子,这样的人好培养也更听话,自然也会认可她的教学理念。
实在不行,她一封懿旨,全京城这么多人,总有愿意送女进学。
“蓝樱,你让人暗中给沈姑娘助力,若遇到难以解决的问题再找我。”
蓝樱应声退下,江揽月起身绕着宫殿走一圈,乌孙娅不许她久坐,说是要多走动,以后才容易生产。
彼时如意宝贝般捧着一黑坛子,小心翼翼塞在角落,江揽月好奇地走过去扫了一眼。
“如意,你在捣鼓什么呢?最近神神秘秘的。”
如意闻言起身行了一礼,十分宝贝般摸了摸黑坛子,傲娇道:“这是奴婢送给娘娘的生辰礼物,等养成了您定会欢喜!”
“呵,你在打什么哑谜?”珊瑚撇了撇嘴,这孩子长大了越发不好管理。
江揽月被如意这副神秘兮兮的模样逗笑了,指尖轻轻敲了敲坛口:“看你宝贝成这样,莫非是酿了什么好酒?”
如意慌忙捂住坛子,像护着什么稀世珍宝:“娘娘别猜啦,到时候自然知晓!不过现在可不能碰,得再封三个月才成。”
珊瑚在一旁打趣:“我看你是怕被娘娘发现,你偷偷用了库房里的桃花蜜吧?”
如意脸一红,跺了跺脚:“才不是!那是奴婢自己攒月钱买的!”
说着又小心翼翼地把坛子往角落里推了推,仿佛生怕被人抢了去。
江揽月笑着摇摇头,没再追问。
这孩子素来心思纯良,只是偶尔有些小执拗,她送的礼物,定是花了不少心思。
……
几日后,京城内来时有流言,沈家的和离妇在招募女先生和女学子。
起初众人并不在意,可随着沈家动静开始变大,又有慕家的推波助澜,众人才开始相信,这件事是真的!
这日,沈明微的弟妹在街上分发传单,累得口干舌燥,见到她过来,忙走上前说道:“阿姐,这传单我们已经发了好几日了,可效果一点都没有!”
“就今日报名的仅有一个胖丫头!还是觉得好玩才报名的。”
沈明微听到弟妹抱怨,心里也打鼓,但还不至于沮丧:“再坚持坚持,我们不是已经招了几名学子了吗?等过几日知道的人越多,报名的也会越多。”
“你们若是累了,就先回去歇歇,我自己来分发传单。”
沈家弟妹哭丧着脸,原以为有皇后娘娘抬举阿姐,他们沈家便能趁势往上爬,可做了这几日无用功,真的打击了他们自信心。
沈明微看着弟妹垂头丧气的模样,心中微叹,她早料到此事不易,却没料到开局会这般艰难。
她接过弟妹手中剩下的传单,指尖拂过上面“女子求学,自立谋生”八个字,沉声道:“你们回去吧,剩下的我来。”
弟妹们一步三回头地走了,沈明微独自站在街口,望着往来行人匆匆的脚步,将传单一张张递过去。
有人接过扫一眼便扔在地上,有人干脆摆摆手绕着走,更有甚者,指着她背后的木牌冷笑:“和离妇还想教坏别人家的姑娘,真是不知廉耻!”
沈明微攥紧了拳头,指甲几乎嵌进掌心。
她深吸一口气,弯腰捡起地上的传单,拍了拍上面的尘土,继续向前递。
正僵持间,一辆青布马车缓缓停在街边,车帘掀开,露出一张温润的面容。
沈明微一愣,眼底掠过一丝冷意,转身便离开。
“明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