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
由，李忠伟，亲自带队的，“高级考察团”，浩浩荡荡地，开进了，大兴轧钢厂。
为了，迎接这次，史无前例的，高级别视察。
整个轧钢厂，都，进行了，一次，彻底的，大扫除。
厂区里，被打扫得，一尘不染。
墙上，挂满了，“热烈欢迎上级领导莅临指导”的，红色横幅。
所有的工人，都，换上了，崭新的工作服，一个个，都，精神抖擞，严阵以待。
那场面，比过年，还要，隆重，还要，热闹。
林毅，作为厂长，自然是，全程陪同。
他，带着，以李忠伟为首的考察团，从，一号炼钢炉，走到，成品仓库。
从，技术科，走到，后勤部。
详细地，向他们，介绍了，轧钢厂，这半年来，所取得的，每一项，技术突破，和，管理上的，改革创新。
他的讲解，专业，细致，又，深入浅出。
让，考察团里，那些，本就是，行家里手的专家们，都，听得，是，如痴如醉，叹为观止。
而李忠伟，从始至终，都，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他，只是，像一个，普通的，参观者一样，默默地，听着，看着。
他那双，锐利的鹰眼，也，始终，没有，离开过，林毅的身上。
那眼神里，充满了，探究，欣赏，和，一丝，越来越浓厚的，贪婪。
直到，考察的最后。
他们，来到了，那个，曾经，发生过“火灾”，也，发生过“盗窃未遂”事件的，三号，特种钢材仓库。
李忠伟，才，突然，停下了脚步。
他，指着，仓库里，那，一排排，码放得，整整齐齐，闪烁着，金属光泽的，特种钢锭。
缓缓地，开了口。
“林毅同志。”
他的声音，不大。
却，让在场所有人的心，都，猛地，提了起来！
因为，大家都知道。
正题，要来了。
“林毅同志。”
李忠伟那，沙哑而又，充满了威严的声音，在，空旷的仓库里，缓缓响起。
瞬间，就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给，吸引了过去。
那群，跟在他身后的考察团成员们，一个个，都，屏住了呼吸，竖起了耳朵。
他们知道，这位，从枪林弹雨里走出来的铁血老人，一向，不苟言笑，惜字如金。
他，能，主动开口，那，必然是，要说到，最关键的问题上了！
林毅，转过身，看向李忠伟，那张，俊美得，如同神只的脸上，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表情。
“李老，您请指示。”
“指示，谈不上。”李忠伟，摆了摆手，他，走到一排，闪烁着幽蓝色光泽的特种钢锭前，伸出那，布满了老茧的手，轻轻地，抚摸着，那，冰冷而又，坚硬的，钢锭表面。
他的眼中，流露出了一丝，极其复杂的，混杂着，赞叹，和，一丝，难以察觉的，觊觎的，光芒。
“我只是，作为一个，打了半辈子仗的老兵，替国家，替军队，感谢你。”
“这些，都是，国之重器啊！”
“有了它们，我们，就能造出，更坚固的坦克，更锐利的炮弹！”
“我们，就能，更好地，保卫我们的国家，保护我们的人民！”
李忠伟这番，充满了家国情怀的，肺腑之言，瞬间，就将在场的所有人，都给，感染了！
大家的心中，都，升起了一股，难以言喻的，自豪感和，荣誉感！
然而，林毅，却，从他那，看似真诚的话语里，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
“李老，您过奖了。”他，不卑不亢地说道，“这，是我，作为一个轧钢厂的厂长，应该做的。”
“不，你做的，已经，远远超出了，一个厂长，该做的范畴了。”李忠伟，缓缓地，转过身，那双，锐利的鹰眼，直视着林毅，那眼神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林毅同志，你是个天才。”
“一个，百年难得一遇的，工业天才。”
“像你这样的人才，如果，仅仅只是，局限在，一个小小的轧钢厂里，那，是对国家，最大的，浪费！”
“所以，”他，顿了顿，然后，缓缓地，抛出了一个，让在场所有人，都，心头剧震的，“重磅炸弹”！
“经过，我们考察团，一致的研究和讨论，并且，也已经，得到了，上级领导的，初步同意。”
“我们，准备，向组织上，正式提议。”
“将你，调离，红星轧钢厂。”
“去一个，更重要，也更，能发挥你才能的，岗位上！”
“轰——！”
李忠伟这句话，就像一颗，真正的炸弹，瞬间，就在，在场所有人的脑海里，炸响了！
调离？！
要把林厂长，从轧钢厂，调走？！
这……这怎么可以？！
轧钢厂，好不容易，才在林厂长的带领下，走上了，高速发展的快车道！
工人们的日子，才刚刚，有了盼头！
怎么能，在这个节骨眼上，把主心骨，给调走呢？！
这，不是，瞎搞吗？！
然而，那些，跟在林毅身后的，轧钢厂的干部们，虽然，心里，都，一万个不愿意。
但是，在李忠伟那，强大的气场面前，他们，却，连一个，敢站出来，提出异议的人，都没有。
而林毅，在听到这个，看似是“升迁”，实则，更像是“明升暗降”的“提议”时。
他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李忠-伟，那张，写满了“为你好”的，真诚的脸。
他的心里，却，在冷笑。
来了。
狐狸的尾巴，终于，要露出来了。
什么“更重要的岗位”？
什么“更能发挥才能”？
说白了，不就是，想把自己，从轧钢厂这个，自己，已经，经营得，如同铁桶一般的，根据地里，给，调出去吗？
不就是，想，把自己，架空吗？
想把自己，变成一个，没有实权，任人拿捏的，“技术顾问”吗？
真是，好算计，好手段啊。
“多谢，组织上的器重和培养。”林毅，缓缓地，开了口，那声音，平静得，听不出，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我，服从，组织的任何安排。”
他，没有，反对。
也没有，讨价还价。
他，就那么，轻飘飘地，接下了，对方，扔过来的，这个，烫手的山芋。
这，反而，让李忠伟，那，准备好的，一大套，劝说的说辞，全都，堵在了嗓子眼，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他，看着眼前这个，平静得，有些，过分的年轻人，心里，第一次，升起了一丝，自己，可能，看走了眼的，不确定感。
这个小娃娃，好像，比他想象中，还要，难对付。
“好！好啊！”李忠-伟，愣了半晌，才，哈哈大笑了两声，用以，掩饰自己的失态，“林毅同志，果然是，思想觉悟高！不愧是，咱们，年轻一代的楷模！”
“走！时间，也不早了！咱们，先去吃饭！”
“小刘啊，”他，对着身后一个，戴着眼镜的秘书，吩咐道，“你，去安排一下！今天中午，我要，跟我们的大功臣，林毅同志，好好地，喝两杯！”
“是！首长！”那个，被称作小刘的秘书，立刻，点头哈腰地，应了一声。
于是，一行人，便，浩浩荡荡地，朝着，早就已经，准备好了“接风宴”的，厂招待所宴会厅，走了过去。
然而，就在他们，途经那，刚刚，才开饭的，工厂大食堂的时候。
意外，发生了。
“凭什么？！你们凭什么，不给我打肉菜？！”
一声，充满了愤怒和不甘的咆哮，突然，从食堂里，传了出来！
紧接着，就是，“哗啦”一声，盘子被摔碎的，刺耳声音！
“我们家的男人，为了这个破厂，把命都给搭进去了！现在，你们，竟然，连一口肉，都不给我们孤儿寡母吃？！”
“还有没有王法了？！还有没有天理了？！”
一个，穿着一身，打满了补丁的旧衣服，头发，乱得像鸡窝一样的中年妇女，正，像一头，被激怒了的母狮子一样，堵在打饭的窗口，对着食堂的师傅，疯狂地，咆哮着！
在她的脚下，是一个，被摔得，四分五裂的，搪瓷盘子。
盘子里，那，为数不多的，几块土豆和白菜，混着，浑浊的菜汤，洒了一地。
而在她身后，还跟着一个，看起来，七八岁的小男孩。
那孩子，瘦得，像根豆芽菜，脸上，挂着，与他年龄，极不相符的，怯懦和，自卑。
他，死死地，拽着自己母亲的衣角，那双，大而无神的眼睛里，充满了，恐惧和，不安。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瞬间，就让，原本，还，其乐融融的考察队伍，停下了脚步。
所有人的脸上，都，露出了，尴尬和，不解的表情。
尤其是，那个，负责接待的，办公室主任老刘，那张，本就，因为紧张而布满了汗珠的脸，在这一刻，更是，“刷”的一下，就白了！
他，做梦也没想到，竟然，会在这个，最最关键的，节骨眼上，掉链子！
“怎么回事？！”他，一个箭步，就冲了上去，对着那个，还在，撒泼的妇女，和，那个，吓得，瑟瑟发抖的食堂师傅，厉声，训斥道，“吵什么吵？！没看到，有上级领导在吗？！”
“不想干了，是不是？！”
“领导？！”那个撒泼的妇女，一听到“领导”两个字，非但，没有收敛。
反而，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样，眼睛，猛地，就亮了！
她，扔下食堂师傅，一把，就冲到了，李忠伟的面前，“噗通”一声，就跪了下来！
她，开始，像之前，那个“认亲”的女人一样，嚎啕大哭！
“青天大老爷啊！您要为我们孤儿寡母，做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