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立刻返回母舰。她只是静静地让自由女神悬浮在空中,在驾驶舱内,通过监视器,一直俯视着下方那些被她亲手砍落、击毁的扎夫特mS残骸。
金恩,席古……它们的肢体残缺不全,驾驶舱大多已经被摧毁。
不只是这些机体。在这场战斗中,她杀死了许多,许多的扎夫特士兵。调整者。
她俯视着那些被自己夺走的生命,那双美丽的眼睛里,找不到一丝一毫的悲哀或者怜悯。取而代之的,是充满了在杀戮之后也丝毫没有减退的、更加深沉的憎恶。
“还没……还不够。还没完。”
她的声音在寂静的驾驶舱内响起,低沉而又冰冷,不带任何感情,如同来自深渊的幽鬼的低语。
“你们所有的人……都必须去死。”
她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父亲的脸。那个总是温柔地笑着的父亲,那个在最后时刻,被调整者制造的战火所吞噬的父亲。
“必须让所有的调整者,都品尝到。品尝到爸爸在最后所尝到的,那种痛苦和疼痛。”
她想起了父亲被逼近眼前的死亡所笼罩的恐怖,以及全身被火焰灼烧的剧烈疼痛。必须让每一个调整者,都完整地体验到这些,然后在绝望中死去。
这些从自己这里,夺走了一切的,基因被调整过的异端者们。全部,一个不留——
“——”
就在她的憎恨达到顶点的瞬间,突然,她的脑海深处闪过了一丝尖锐的、如同针刺一般的感觉。那感觉来得快,去得也快,让她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头。
“……又是这种感觉。”
她低声自语。
这不是第一次了。每当她对调整者的愤怒和憎恨不断积累,即将淹没她整个意识的时候,她就会被这种突如其来的、无法言喻的感觉所折磨。
那感觉之中,似乎包含着一些模糊的片段。一个黑发的少年,他的眼神……还有一句听不真切的话语。
这种感觉,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拼命地想要阻止她,阻止她彻底堕入憎恶的深渊一般。
“……别开玩笑了。”
她发出了一声嗤笑,声音中充满了自嘲。
阻止?到底要阻止什么?
自己早就已经堕落了。在母亲死去,在唯一陪伴在自己身边的父亲,又被那些调整者杀死的那个时候,在她失去了一切的那个时候,就已经堕落了。
现在的自己,已经一无所有了。剩下的,只有复仇这个唯一的目的。
“——呼。”
弗蕾抬起手,解开了驾驶服头盔的卡扣,将头盔摘了下来,随意地放在了一旁。柔顺的红色长发如同瀑布般散落下来。她又抬手取下了束发的发圈,任由那一头美丽的长发在驾驶舱内微弱的通风系统吹拂下,轻轻飘扬。那张足以被称为女神的美丽面容上,此刻却覆盖着一层冰霜。
她抬起头,透过驾驶舱的监视器,看向外面那片被她亲手制造出来的地狱景象。
“如果真的有谁能阻止我的话,那就来试试看吧。”
她的声音坚定而决绝。
“阻止我——弗蕾·阿尔斯塔。”
父亲被杀害后,她抛弃了过去的一切,志愿加入了地球联合军。她以平民的身份,一个失去了所有亲人的战争孤女的身份,进入了军队。
从加入军队的那一天起,她就日复一日地进行着常人无法忍受的严酷训练。驾驶mS的模拟训练,高强度的体能训练,战术理论学习……每天都过得痛苦不堪,身体上的疼痛,精神上的疲惫,以及深夜里无法抑制的孤独感。即便如此,她还是全部都忍耐了下来。支撑着她的,不是什么保家卫国的崇高理念,也不是对联合军的忠诚。
仅仅是,对那些杀死了她父亲,夺走了她幸福的调整者们,那深入骨髓的憎恨。
这份憎恨,让她在训练中表现出了惊人的天赋和毅力,最终让她被罗德·吉普列尔所看中,成为了这台“自由女神”的专属驾驶员。
被联合军的宣传机器歌颂为“带来解放的女神”的她,已经没有人能够阻止了。也不允许任何人来阻止。
“————”
那股试图诉说着什么的感觉,再次在她的脑海中一闪而过。但这一次,她主动地无视了它。
不对。弗蕾·阿尔斯塔,已经死了。她告诉自己。
现在的她,只是“自由女神”这个复仇道具的一部分。
她重新戴上头盔,推动操纵杆,操控着机体,转身朝着母舰“帕斯德尔”号飞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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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大的金属结构体在视野中不断放大,宇宙站“天之御柱”那未完成的轨道电梯基座,在漆黑的宇宙背景下显现出其庞大的轮廓。冰冷的星光勾勒出它嶙峋的钢铁骨架,如同史前巨兽的化石,静默地悬浮在地球的轨道之上。它原本是连接天地之梦的阶梯。
然而,地球联合与p.L.A.N.t.之间战争的火焰点燃,冻结了这个梦想。
现在,这座由奥布五大氏族之一的萨哈克家接管。他们将其改造为一个秘密的基地和中继站。
它对于大天使号而言,这里是行程中一个必要的停靠点。
从奥布本土的质量加速器发射升空,撕裂大气层,冲入无垠宇宙的过程,只持续了大约三分钟。
那短暂而剧烈的加速体验过后,是长达数十分钟的静谧航行。
舰船在引力的牵引下,平稳地滑向天御柱。
对于舰上的许多人来说,这次重返宇宙的旅程,比他们任何人预想的都要仓促,而现在,这趟旅程的第一阶段迎来了终点。
主天使号、大天使号、草薙号,三艘承载着不同命运的战舰,依次缓缓驶入天之御柱的船坞。
巨大的闸门在它们身后无声地关闭,隔绝了外界的星光与真空。对接程序启动的机械运作声,通过舰体结构传来轻微的震动。
蓝色的引导灯光在船坞内壁上流动,指引着三艘战舰精准地停泊在各自的泊位上。
固定臂从坞壁伸出,牢牢地锁住了舰身。
舰桥内,持续不断的电子提示音终于停歇,宣告停泊程序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