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梁倩的倾诉,我无言以对。
这其中肯定还会有其他故事,但是,她肯定不会知道,现在的叶知秋,已经不是之前的叶知秋,或者说,现在的叶知秋,有着两世的阅历和情感。
梁倩还在呵护着这个老妖婆一样的妹妹,那么,这个妹妹,很可能像对一个任性的小女儿,默默呵护着她。
“倩姐,秋姐和勇哥,是为了你有什么约定吗?”
我问出了一个近乎白痴的问题。
我认真回忆和他们夫妻交往的点点滴滴。
不能说他们之间没有什么感情,而是,太多的时候是什么感觉呢?
对,是相敬如宾,或者说是近乎姐弟之间的亲昵。只不过在婚姻的外衣下,并不会有人刻意去分辩。
我的问题,也打断了梁倩的思绪。
她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犹豫了一下:“幺弟,下午有事吗?我们去找他们喝酒吧!”
我一时有些没有转过来弯。
“姐,你说什么?喝酒吗?”
梁倩转过身来,小海洁一样抱上了我的一条胳膊,还摇了摇:“幺弟,今天别回去了,你看这雪下的。诗人怎么说来着,过午天降雪,能饮一杯无。”
我摸摸鼻子,这诗还能这么改。
我心里有事,又不想明说,只好推脱:“姐,他们几个不知道有没有事呢!”
梁倩柳眉一竖:“我说他们没事,有事也是没事。”
说完,脸又垮了下来:“幺弟,你不知道,这一春节,闷死我了,昨晚又和我妈吵了几句,心情不美。”
无奈,我只好说实话:“姐,要不你们几个喝,我还有点儿事。”
想了想:“我尽量晚上赶回来,再陪你们喝点儿。”
梁倩追问,我只好把姜馨兰的事情说给她听。
梁倩听了,眼珠转了转:“要不,我喊上知秋和你玲姐,我们陪你去颖北?”
“啊!!!”
我一时脑袋有些宕机。
“姐,这,合适吗?”
梁倩放开我的胳膊,伸手帮我拍打身上头上的雪花:“有啥不合适的。春节嘛,走亲访友不是。兰兰我还没有见过,去见见。再说,我认识她大哥呀!姜琪以前还尿过我身上呢!”
我略一思索,先妥协下来:“好的姐,咱们先去县城,看看兰兰有没有回电话过来。看情况再说。”
说走就走。我们俩从教学楼廊道穿过,来到西边大道。
梁倩回家今天拿了包,和老梁说了一声,上车出发。
看来,梁倩这一春节真是憋坏了。
在外三年,回到心心念念的家乡,猛然发现,除了叶知秋他们几个,她竟然真的没有什么朋友。
初一回老家,她走过德儿哥的故居,止不住又哭了一场。
在她眼里,聂家寨,已经没有什么可以留恋的了,包括年迈的爷爷。
其实,她和爷爷之间,还没有和德儿哥之间的感情深。
其他儿时还有印象的玩伴,男孩子都已经是孩子父亲,脸上已经刻上了生活的沧桑。
和青春靓丽的梁倩,已经是两个世界的人。
见面,寒暄,尽是怯懦和敬畏,自卑和恭维。
姑娘们都已经出嫁。竟是一个都没有看见。
梁倩坐在副驾,絮絮叨叨的跟我讲寂寞的,烦闷的,无趣的春节。
快到王老三家时,她好像突然想,对我说:“幺,你什么时候回洪都跟我说下,我想去看看小姑奶奶。”
我正在想着姜馨兰是不是打电话过来了,还有怎么叫王勇他们出来,要到哪里去喝酒。如果要去颖北该怎么安排。
梁倩的思维跳跃的极快,还没有等我回答,她又转了个方向:“幺,王老三这儿过完年推倒重建吗?倒是个好地方,我给你准备十万,够不?”
我有些呆滞,想着该回复她哪句话,梁倩又顾自开口:“听说白云那边生意挺好玩儿,等开张了我要去玩儿几天。”
车停在王老三门口。梁倩停下絮叨,转头看向我:“我说的你听得到没?”
我苦笑:“姐,你是说哪件事?”
梁倩一愣,哈哈大笑起来。小手一挥:“快去问问你的小兰兰有没有来电话。没有的话我们去叫那俩人,有的话我们就叫四个。”
我没有下车,转头问:“倩姐,你以前是不是就这样指挥他们几个?”
梁倩俏皮的笑了,两只眼睛弯成了月牙:“对的老弟。这才是姐的真面目,哈哈。”
说完,又毫无形象的大笑起来。
我也笑了起来:“oK了姐,以后,姐指哪老弟打哪儿。”
梁倩的表现,让我心里如同放下一块石头。或许,这才是真正的梁倩。
如此率真的性子,让我不再担心叶锦岚的任务,也不再担心她会再走极端。
但是,姜馨兰还是没有打来电话。
我的一颗心慢慢沉了下去。看着漫天的飞雪,我的脑海中突然闪过那个可怕的梦。
不行,必须马上去颖北。
梁倩感受到了我的紧张的急迫,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别急,可能有别的事情。我打电话给知秋他们。我们一起去看看。”
我不知道的是,同时,姜老师租了一辆车,冒着飞雪,已经来到了瓦铺街,正在打听冯去一的家在哪里。
晚上七点,我们一行四人,来到颖北县人民医院。
当我看到姜馨兰如同沉睡般,静静的躺在病床上,不由得一阵眩晕,软软的瘫倒下去。
我的全部身心,全都放在姜馨兰身上,并没有注意到,叶知秋站在人群后面。看着病床上的姜馨兰,还有憔悴的如同老了十岁的姜妈妈,已然浑身轻轻颤抖,泪流满面。
梁倩扶着我,轻轻拍抚着我的后背。王玲去询问医生情况。叶知秋悄悄退出了病房。
这一刻,我脑海中一片空白。如同前世姜馨兰清晨轻轻的一吻,让我在得到与失去之间,失去了自己。
我深吸了一口气,顾不上询问这都是为什么,只是轻轻挣脱梁倩的怀抱,走到病床前,半蹲下来,从并不雪白 的被褥下,摸索到姜馨兰的小手,紧紧握在手心。
姜馨兰的手,并不冰冷,暖暖的,柔柔的。肌肤嫩滑,却是没有任何反应。
姜妈妈拉过来一只凳子,我坐下,把一边脸放在姜馨兰的手里,流出了泪水。
我想起齐不修的话,想起叶锦岚的话,想起前世今生和姜馨兰一起或是甜蜜欢乐或是悲伤无奈的过往,无声啜泣。
任何人的人生,都不可能圆满,总会有可知不可知的缺憾。只不过有的无关紧要,有的却是刻骨铭心。
玲姐回来,在我耳边轻轻说:“幺弟,乐观一些,没有生命危险,但是头部受到撞击,可能有淤血,需要转院检查确定,然后再确定如何治疗。”
我没有回头,注视着姜馨兰稍有些苍白的脸,吁了口气:“那就转院。”
只是我有种感觉,或许,我又要失去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