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准备工作在寂静中悄然展开,两人面对面坐着,各自专注于手头的任务。
宿墨将水准仪的关键部件一一拆卸,在昏黄的油灯下逐一检查每一个零件的磨损情况。
他的动作沉稳而细致,仿佛这些冰冷的金属件是他掌心的一部分。
徐岁寒则坐在一旁,钢笔在他的指间游走,流畅的字迹在纸上铺展开来,宛如一条蜿蜒的小溪,为技术说明添上了几分生动的韵律。
“这几个测量点的数据需要重新核算。”宿墨抬起目光,指向图纸上几个醒目的标记点,语气里透着一丝不容置疑的严谨,“根据我今天下午的观察,地形起伏比预期复杂得多。”
徐岁寒放下笔,微微倾身凑近图纸。
他的肩膀不经意间与宿墨的肩膀轻微相触,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亲近感。
呼吸之间的皂角香气淡淡萦绕,如同这场合作般自然且温暖。
然而,他们并没有分神,那份专注让彼此之间的默契愈加鲜明。
“如果数据准确,明天的成功率应该能提升不少。”徐岁寒重新拾起钢笔,在纸上勾勒出新的线条,声音低沉却笃定,“不过,最关键的还是得让检查员亲眼见到改进的实际效果。”
隔壁房间传来母亲翻身时床板发出的细微声响,提醒着夜已深沉。
宿墨低头继续工作,他小心地将零件组装回去,动作轻柔得几乎听不见任何杂音。
灯光映照下,他手指上的茧痕若隐若现,那是经年累月握住武器留下的痕迹,如今却在这精密的工作中显得格外柔和。
忽然,外面传来了几声犬吠,短暂刺破了夜的宁静,随后又迅速归于平静。
两人不约而同地抬头望向窗外,警惕的本能瞬间绷紧了神经。
但很快,他们确认只是野猫路过,并无异常。
“村里的夜晚,比想象中热闹。”
宿墨低声说道,言语中带着些许轻松,随即又将注意力拉回到手中的工作。
徐岁寒点了点头,同时脑海中已经开始盘算明天可能出现的各种情形。
他知道,这场演示不仅关乎成果,更决定着宿墨能否在这一时代站稳脚跟。他将钢笔在指尖转了一圈,深吸一口气,再度俯身记录要点。
“差不多了。”徐岁寒合上笔记本,抬头瞥了一眼墙上的挂钟,语气中带了些许催促,“已经快十二点了,再不休息,明天的状态会受影响。”
宿墨整理完最后一份图纸,将所有材料码放得整整齐齐。
窗外传来夜鸟归巢时翅膀扑扇的声音,那轻微的振翅仿佛在提醒他,这个漫长的夜晚即将结束。
他抬起目光,看见徐岁寒疲惫地揉着太阳穴,眼角浮现出细密的血丝,那些微不可察的小细节让人心头一紧。
“你先休息,我再检查一遍明天要用的设备。”宿墨轻声说道,声音里透着一种温和却坚定的关切。
他站起身,朝角落里的工具箱走去。
月光从窗棂间洒落,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如同时间静止般的宁静笼罩了整个房间。
徐岁寒摇了摇头,把椅子往后推了一些,动作虽然缓慢,但显出了一种不容置疑的决心。
“一起收拾完再睡吧。”他说着,又重新拿起笔记本,翻开那一页用红笔做了记号的地方,“你初来乍到,还不熟悉这里的情况,有些细节我得告诉你。”
他的语气平稳而笃定:“明天李秀莲肯定会全程跟着,她这个人做事严谨认真,不过有时候会显得过于拘谨。如果检查员问起技术上的问题,让她先应答,你随后补充。别急,一步一步来就好。”
宿墨停下手中的动作,转身看向正埋头书写的徐岁寒。
橘黄色的灯光映照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柔和而温暖的轮廓,额前几缕凌乱的发丝因长时间低头工作而显得有些不羁。
这一幕让宿墨不由自主地想起无数个在指挥舱中度过的无眠之夜——那时的人们也像此刻一样专注、执着,仿佛世界只剩下眼前的任务。
“还有老王,”徐岁寒继续低语,同时在纸上圈点出几个关键点,“他容易紧张,到了关键时刻可能嘴快说错话。你看准了情况,如果有必要,帮他圆场解围。”
院子里忽然传来一阵轻盈的脚步声,紧接着是垃圾桶被碰倒的轻微响动。
两人几乎同时向窗外望去,只见一只橘色的狸花猫正优雅地跃上院墙,它矫健的身姿在银白的月色中划过一道弧线,随即消失在远处屋顶的阴影里。
宿明收回视线,低头扣好工具箱的搭扣,嘴角浮现一丝浅淡的笑意,而声音却带着一种不可撼动的坚定:“这些乡亲今天帮我们说了话,明天绝不能让他们失望。我们一定要成功。”
徐岁寒合上笔记本,站起来拍了拍宿墨的肩膀。
通过单薄的布料传递过来的掌心温度,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安慰与鼓励,像是在无声地告诉他:一切都会顺利。
“相信我,明天不会有问题的。”
徐岁寒吹熄了桌上的油灯,房间顿时陷入一片月色的朦胧之中,只听他低声补了一句,“现在最重要的是保证充足的睡眠,养足精神才能应对明天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