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行捧着骨灰坛连连道谢,忽然心念一动,抬手往空处一抓。只见他身后凭空裂开道幽暗缝隙,哗啦啦滚出上千具女尸,呼呼啦啦堆成了尸山,这些女尸皮肤光泽细腻,身上还沾着未干的粘液——正是从地穴脓疮王那缴获的秘藏。
猫鬼吓得一蹦三尺高,爪子差点把眼珠子扒出来:“你……你这是干啥?平白无故扔尸体出来腌臜地!”
独孤如愿也看得眼皮直跳,指着那堆女尸,声音都带了点发紧:“你这是哪门子邪法?弄这些东西干啥?论邪乎,比老六那混球还胜三分!”
独孤行面不改色地踢了踢脚边的尸体,笑道:“祖宗别见怪,这叫‘儿子偷爹不算贼’,也是在深山里学的本事,能存点东西应急。”
“应急?”独孤如愿嘴角抽了抽,盯着那些女尸眉头拧成疙瘩,“哪有学这种法术应急的?听着就不正经,用着更邪门!独孤家的脸都要被你俩祖孙败光了……”
他摇摇头,没再多问,只是催促道:“赶紧处理干净,我这就带老六走了。你用舍利重塑肉身后,好自为之。”说罢拎着仍在挣扎的独孤老六阴魂,转身便要踏入虚空裂缝。
独孤如愿的身影刚消失在虚空裂缝里,猫鬼便收起嬉皮笑脸,爪子快速掐了个古怪法诀。随着它一声尖啸,那具缝合的林悦躯体突然动了,原本紧闭的嘴猛地张开,喉咙深处竟延伸出无数蠕动的黑色触须,像个无底洞般散发着腥甜的气息。
独孤行看得眉头直皱:“这是要干嘛?”
“重塑肉身啊。”猫鬼甩了甩尾巴,用下巴指了指那堆女尸,“拉玛苏本是独孤老六准备的重生炉鼎,底子邪性得很,正好废物利用。你把那坛子舍利抱好,跟这些女尸一起进去——”
它跳到拉玛苏肩头,拍了拍那布满黑线的脖颈:“这怪物肚子里有炼魂池,能把女尸的精气、舍利的功德、还有你残留的灵体混在一块儿熬煮,七七四十九天后,保证给你孵出个能扛能打的新肉身,比用老六那破骨头强百倍。”
独孤行望着拉玛苏喉咙里翻滚的触须,又看了看脚边的女尸,嘴角抽了抽:“这法子……怎么听着比我那‘偷爹’的法术还邪门?”
“邪门才管用。”猫鬼翻了个白眼,“你以为重生是喝糖水?赶紧的,进去晚了炼魂池的火候就过了。”
独孤行点点头,将骨灰坛抱得更紧:“行,就照你说的办。”他眼珠一转,又道,“要是在里面运转那‘儿子偷爹不算贼’的法子,说不定能把女尸的精气偷得更快些,孵化能提前不少?”
猫鬼刚要张嘴说些什么,异变陡生——林悦拉玛苏那张本就狰狞的血盆大口中,突然伸出一只漆黑颀长的婴儿手臂,五指如钩,带着股阴寒的劲风,直取独孤行面门!
那手臂纤细却力大无穷,指甲缝里还沾着暗红的血垢,显然不是什么善茬。独孤行瞳孔骤缩,下意识侧身躲闪,怀中的骨灰坛却因这突如其来的冲击晃了晃,几缕金色的功德佛光从坛口溢了出来。
独孤行反应极快,反手一把攥住那只漆黑如墨的婴儿手臂,只觉入手冰寒刺骨,像是抓着一截冻透的墨玉。他猛地发力一拽,只听“噗嗤”一声,一个浑身长满黑色鳞片的婴儿被硬生生从拉玛苏喉咙里拽了出来——那婴儿头颅大得不成比例,眼窝深陷却没有眼珠,嘴裂几乎咧到耳根,露出两排细密的尖牙,四肢扭曲如蛇,落地时竟发出非人的嘶鸣。
“这是什么鬼东西!”独孤行嫌恶地甩开手,指尖还残留着黏腻的黑液。
猫鬼凑近闻了闻,绿眼珠子里闪过一丝凝重:“咒怨冥胎。你和老六俩造的孽结出的恶果。”
那冥胎突然张开嘴,喷出一股腥臭的黑雾,直扑独孤行面门。独孤行侧身避开,黑雾落在地上,竟将坚硬的岩石腐蚀出几个黑洞。
独孤行盯着那满地乱爬的怪物,突然嗤笑一声:“说白了,这还是我儿子?”
冥胎似是听懂了,尖啸着张开满是獠牙的嘴,四肢并用朝他飞扑过来,速度快得惊人。
“可惜,我可不认这么恶心的儿子。”独孤行眼神一冷,侧身避开扑来的黑影,反手精准扣住冥胎后颈,那怪物在他掌心疯狂扭动,尖牙啃咬得空气滋滋作响。
他懒得废话,手臂猛地抡圆,像扔一块破布似的将冥胎甩了出去。那黑影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嘭”的一声砸进远处的山壁,激起漫天碎石,半天没再动静,不知是死是活。
猫鬼看得咋舌:“够狠。不过这东西邪性得很,怕是没那么容易死……”
独孤行拍了拍手,瞥向仍张着大嘴的拉玛苏:“先不管它,正事要紧。”说罢抱起骨灰坛,率先朝着那黑洞洞的喉咙走去。
七天头上,那膨胀得像座小山似的拉玛苏突然发出一声怪叫,不是嘶吼,倒像是有无数人在里面哭嚎,听得人头皮发麻。
紧接着“轰隆”一声巨响,那怪物炸开了,碎肉和黑血溅得到处都是,连远处的树都被砸断了不少。
烟雾慢慢散了,原地站着个男人。光着膀子,身上还沾着点黏糊糊的东西,不过很快就干了,变成一层黑皮往下掉。他个子挺高,肩膀很宽,眼睛亮得吓人,手里还攥着那只空了的骨灰坛子。
风一吹,他动了动胳膊,骨头发出“咔吧”一声响,像是刚睡醒伸懒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又摸了摸脸,嘴角扯了扯,露出个算不上笑的表情。
猫鬼从石头后面跳出来,绕着他转了两圈,撇撇嘴:“行啊,没死,还长结实了。”
他没说话,只是抬头看了看天,太阳挺晃眼,身上却不觉得热,反倒有股劲儿在骨头缝里窜,像是憋了很久的力气终于能使出来了。
猫鬼用爪子拍了拍尾巴上的灰,咂舌道:“邪门了,本来以为得熬足四十九天,没想到七天就成了,你这‘偷爹’的邪法,比老夫想象的还离谱。”
独孤行心念一动,一面水镜凭空出现在眼前。镜中映出的人影让他自己都愣了——赤裸的上身肌肉线条流畅却不虬结,每一寸肌理都透着爆发力,身高比从前硬生生拔了一头,站在那像座挺拔的青松。
更让他震惊的是脸。完全没了过去的影子,剑眉入鬓,鼻梁高挺,唇线分明,一双眼睛深邃如潭,偏偏眼角带着点说不清的邪气,俊美得近乎妖异。
“这尼玛是我?”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触感真实得不可思议。
猫鬼凑近水镜,突然“嗷”地叫了一声,爪子差点戳到镜面:“老主?不对……你怎么长成本主的样子了?”
它瞪圆了绿眼睛,绕着独孤行转了三圈:“眉眼像,鼻梁像,连这股子站在阵前能压得住千军万马的气势都像!就是……比老主当年多了点阴柔劲儿。”
独孤行看着镜中那张既陌生又隐隐透着熟悉的脸,突然想起怀里那空了的骨灰坛——想来是独孤如愿的功德舍利重塑肉身时,连带着将先祖的容貌也烙印在了自己身上。他勾了勾唇角,镜中人影的邪气笑容竟让周遭的空气都冷了几分:“这样也好,至少看着比以前顺眼。”
猫鬼蹲在地上,爪子挠着下巴嘀咕:“我算是看明白了……你这邪法为啥非得用祖先骨殖,又为啥叫‘儿子偷爹不算贼’了。”
它抬眼瞥了瞥独孤行那张酷似老主的脸,咂咂嘴:“合着不是偷东西,是连人家的容貌、气势、甚至骨子里的东西都一股脑偷过来了?怪不得重塑得这么快,这哪是重生,分明是把老主的底子扒下来给你套上了……啧啧,这偷得可真够彻底的。”
独孤行听着它的自言自语,没应声,只是抬手理了理额前的碎发,镜中那张俊美却带着英气的脸,确实越来越像记忆里独孤如愿的模样。
独孤行对着水镜左看右看,指尖划过自己轮廓分明的下颌线,突然嗤笑一声:“怪不得老祖宗当年能让十里八乡的娘们排着队提亲,就这长相这身材……”
他抬手捏了捏自己结实的胳膊,又挺了挺胸脯,故意摆出个招摇的姿势:“这要是走大街上,那些自诩小仙女的,不得排着队来‘骚扰’我?”
猫鬼在一旁翻了个巨大的白眼,爪子往地上一跺:“要点脸行不行?刚重生就琢磨这些有的没的。再说了,就你身上这股子魔气加戾气,小仙女见了怕是得直接喊打妖除魔,还性骚扰?做梦!”
独孤行却不以为意,对着镜子抛了个媚眼,镜中人影邪气的笑容里竟透出几分勾人的意味:“那可不一定,越危险的男人越有魅力,懂不懂?”
正说着,一道半透明的白影突然从拉玛苏的残骸里飘出来,正是林悦的鬼魂。她眼神空洞,嘴角却挂着诡异的温柔,飘到独孤行面前,一把抱住他的头按向自己胸前,痴痴地呢喃:“宝宝,妈妈不会离开你……来,宝宝吃奶奶……”
独孤行被按得满脸懵,后脑勺都快贴到对方虚无的胸口,连忙伸手推拒:“哎哎哎!干什么呢这是?!”他转头看向猫鬼,一脸“你给我解释清楚”的表情,“这又是哪出?”
猫鬼挠了挠耳朵,一脸无奈:“她变成拉玛苏时怀着咒怨冥胎,对你的气息早就刻进魂里了。现在拉玛苏肉身炸了,她魂识也乱了,只记得要护着‘孩子’,你刚从她肚子里出来,又沾了她的精气,可不就把你当成那冥胎了嘛。”
独孤行挣开林悦的怀抱,抹了把脸,哭笑不得:“怎么总有娘们上赶着给我当妈?我又不打瓦”
“留着吧。”猫鬼突然道,“她这魂魄虽痴傻,却凝着股母性执念,遇上灵魂攻击时能替你挡一下,算是个不错的护身符。”
话音刚落,林悦又飘过来,小心翼翼地扯了扯独孤行的衣角,眼神里满是依赖:“宝宝……不跑?”
独孤行看着她茫然的样子,叹了口气:“不跑。”罢了,就当捡了个会挡刀的“傻妈”吧。
午夜的风裹着血腥味刮过光秃秃的林地,小洼村的张三才背着个破麻袋,深一脚浅一脚地往战场挪。他手里攥着个旧手电筒,光柱在碎肉和断骨堆里晃来晃去,嘴里不停念叨:“老天爷保佑,让我捡点铜啊铁的就行,不敢多要……”
脚底下踢到块带血的铁片,他弯腰捡起来擦了擦,发现是半个护心镜,顿时眉开眼笑,刚塞进麻袋又猛地打了个哆嗦。
“妈的,隐世宗门打架也太吓人了……”他往四周瞅了瞅,声音压得更低,“白天那魔神在天上飞,黑黢黢的跟座山似的,一挥手就把树拔起来了,还有那鬼哭狼嚎的,听得人裤裆都湿了……”
张三才慌不择路跑到山脚下,刚想喘口气,忽听一阵婴儿啼哭从乱石堆里钻出来——那哭声尖细得像指甲刮玻璃,明明是婴孩嗓音,却透着股能冻穿骨头的怨毒。
“这荒山野岭的,咋会有婴儿?”他壮着胆子,举着捡来的半截铁棍挪过去,扒开挡路的碎石一看,顿时吓得魂飞魄散——乱石堆里蜷着个漆黑如墨的婴儿,正是方才瞥见的那只咒怨冥胎,此刻正咧着满是尖牙的嘴,冲着他咯咯直笑。
“妈耶!”张三才转身就想跑,可那冥胎速度比之前快了数倍,像道黑影猛地飞扑过来,“噗”地扒在他背上,尖牙瞬间咬穿了他的脖颈。
“咔嚓……咔嚓……”
咀嚼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张三才连惨叫都没发完整,躯体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不过片刻功夫,他整个人就被啃得只剩层皮,而那冥胎则像吹气球似的疯长,转眼变成个丈高的成年巨婴,皮肤漆黑如炭,浑身覆盖着细密的鳞片,眼窝黑洞里淌着粘稠的黑血。
“独孤行——!”
巨婴猛地仰天长啸,声音里混杂着张三才临死前的哀嚎,震得山石簌簌往下掉。它低头看了看自己布满血污的巨手,指节因愤怒而咔咔作响:“你毁我初躯,害我‘母亲’,此仇不共戴天!待我吞噬够了血肉,定要将你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说罢,它转身扑向远处的小洼村,黑暗中传来村民惊恐的尖叫,很快又归于死寂,只剩下巨婴满足的吞咽声在山谷里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