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砚礼甩开桑酒的手。
镜面电梯映照着他寒沉的面容,灰色眼瞳里猩红一片。
桑酒:“……”
桑酒透过鹤砚礼和桑酌之间的肩膀缝隙,抬眸望向电梯镜面,鹤砚礼连眼神都不和她对视,大手也插入裤袋里,不让她碰。
桑酒:“……”
得,这是史无前例的巨巨巨巨巨巨生气。
估计腰断也哄不好。
桑酒实在是顶级颜控,鹤砚礼贴着这副丑丑的人皮面具,连唯一漂亮修长的大手都不露了,她也不是很想哄。
美色是最大的动力。
丑丑的鹤砚礼生气,跟天仙鹤砚礼生气,她心疼的维度天壤之别。
桑酌回复完信息。
电梯的红色数字跳动到16层。
沉默的气氛不免有些尴尬,桑酌微笑试探,“孤军师,你有没有考虑过,以后去其他组织看看新风景?”
“我念旧。”
桑酌淡淡颔首,听出鹤砚礼明确的拒绝,附和,“念旧好啊。”以后让桑老二吹吹枕边风,看你还能念多久的旧。
“叮——”
电梯门开。
桑酒暗自松了一口气,谢天谢地,修罗场终。
鹤砚礼率先走出去,步伐凌厉,他似乎一个人开车来的,单枪匹马,高大英挺的背影冷漠如杀,很快走出摩天大厦,没回头过。
桑酌看着鹤砚礼走下台阶的背影消失 ,他伸手,拿过桑酒手中的文件包,不重,但是哥哥在身边时,桑公主手里拿张白纸都不应该。
“好玩吗公主?和你想象中的谈判一样吗?”
桑酒美眸失望,铺垫着明天的罢工缺席,“不好玩儿,枯燥无聊。明天哥哥没秘书,我要在酒店睡懒觉。”明天她哪能下得了床。
桑酌眼神宠溺,“好,哥哥自己来,等谈判结束,我带你逛北美。”
“好~”
桑酒甜甜答应。
实则——
这趟北美之行,她只能挂在鹤砚礼身上,逛酒店套房里的各个空间。
两人走出摩天大厦。
桑酌抬眸扫向对面大楼潜伏的狙击手,互相忌惮,布局,随时交战,是谈生意时的常规操作,两方首脑主干出门谈判,背后必定特工杀手如影随形,保护安全。
他看到几个楼层间的最佳狙击点位,特工已经撤了,估算着应该是军师孤狼已经离开了,他的人,还没撤。
“上车吧桑桑,冰箱里有草莓雪花冰。”
桑酒红唇勾笑,“嗯!”
不远处,停着一辆黑色防弹车。
坐在驾驶位的鹤砚礼,一丝不苟的领带已经扯开,连黑衬衫的扣子都暴戾地扯拽开两颗,胸口沉浮,双眼猩红,他搭在方向盘的大手握得青筋贲张,薄唇发白,死死盯着眼前让他痛苦的一幕。
叶酌一手拎着桑酒的文件包,给桑酒打开车门,两人眼神对视,说着什么,他看不清楚桑酒脸上的表情,但叶酌目光中的疼宠温柔,情人般的亲昵互动,宛如尖锥利刃,刺穿他被主人遗弃的心脏。
他极力隐忍着,才能不一脚油门狠狠撞上去!
他不能凶,不能闹,要乖,要藏起来……
不然,桑桑会和他分手,分手,分手,分手……
~
另一边,加长款的黑色防弹豪车,缓缓朝着下榻的酒店驶去。
‘one家族’在北美也投资了酒店版块,和‘x禁区’投资的酒店产业,各自拿下北美半边天,各凭本事发财,互不干扰,这些年一直是最强劲但同时又欣赏对方谋略的竞争对手。
两方各自下榻在自家酒店,一个最东边,一个最南边,距离很远。
车内。
桑酒端着精致的彩釉小碟子,底下垫着一块男士手帕,叠得方正,干净,阻隔了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寒凉,她一手拿着银勺,小口地吃着草莓雪花冰,长睫低垂,心绪混乱,满脑子都是鹤砚礼。
他那么生气,不知道会不会胃疼。
以他的醋精脑回路,估计又把她大哥,当成假想情敌。
“不合胃口吗桑桑。”桑酌问。
一小块儿草莓雪花冰,被他们桑公主用勺子碾成了碎沙冰,有些恹恹的,看上去不太开心。
桑酒推责于对‘暗黑组织祛魅’的短暂低落,她舀起碎冰沙一口吃下,奶香浓郁的冰凉酸甜在舌尖漫开,冰得她雾眉微蹙,转移话题,不能让大哥察觉到她心不在这里。
“哥哥,你对这个军师孤狼了解的多吗?”
桑酌:“没你二哥多。”
桑酒:“?”
桑酌拧上矿泉水的盖子,温声将他知道的‘军师孤狼名震暗网的几大事件’,简洁的逐一讲给桑酒听。
他知道桑公主,对这些刺激热血的暗黑事迹很感兴趣,想勾起她低落的情绪,让她高涨一点,开心点。
他避重就轻,省略很多杀戮,残忍,逼入绝境的反杀,尽量讲得轻描淡写,不破坏桑公主对‘人性’底色的善意认知。
但,还是听得桑酒心尖揪紧,银勺磨红了柔白细嫩的指缝。
桑酌:“你说他土的代号,其实不是他自己取得名,是那些想要杀掉他,又恐惧他的敌人,传出的名号。孤狼,不是孤单的孤,是了无牵挂孤儿的孤,黑市圈里盛传他无父无母,早些年,他杀敌永远是同归于尽的疯狠,野狼一样敏捷狠戾,野心又厌世。”
桑酒呼吸微微发颤。
她低眸,银勺舀烂一块儿草莓雪花冰,往嘴巴里送着,掩饰情绪的波动,“早些年,具体是几年前啊?”
“大概是……九年前吧,快十年了,他忽然消失了一段时间,再出现时,好像有了牵挂软肋,很少再参与枪林弹雨的血战,隐退幕后,为x禁区的商业板块布局谋略。”
九年前。
刚好是鹤砚礼回江北的时间线。
大概是,得知鹤澜音在鹤宅受人欺辱,鹤砚礼才回到江北,保护妹妹,同时,鹤澜音也拉住了在悬崖边同归于尽杀敌的‘孤狼’,让他有了牵挂。
草莓雪花冰,在桑酒舌尖只剩下酸。
顺着喉咙咽下去,连着心脏也酸涩。
“他还挺可怜的。”桑酒感性的评价,为自己流露出的心疼情绪找借口。
桑酌话锋一转,气氛骤变,“是可怜,不过苦尽甘来,他日后,进了我们桑家,也算命好。”
银勺在瓷碟上重重划出一声清响,桑酒头皮紧麻,心脏悬起,“?什么进我们桑家?”稳住!镇定!暴露也死不承认!
桑酌认真,“桑桑,军师孤狼是你二哥的男朋友。”
“咳咳咳咳……”以为自己暴露、等着大哥宣判死刑、过分紧张的桑酒,就这么被桑酌认真凝重的发言,给震惊到呛咳。
桑酌慌忙递上纸巾,对桑酒的呛咳表示理解,“是吧公主,很震惊很荒谬吧,桑老二这次闷声搞了把大的。”
桑酒:“……”
桑酌详细的解释了一遍来龙去脉,笃定,“孤狼手腕上戴的那块腕表,是你二哥,从我这里求去的,我当时还纳闷,究竟是多好的交情,能让桑老二破天荒的乖乖喊了我几句哥哥,他可是从青春期就不喊哥了,我随口一逗,他还真叫了。啧,原来不是交情,是基情。 ”
桑酒:“…………”完了,这辈子欠二哥的还不清了。
桑酌看着震惊得久久还未回神的桑公主,他抽走她松攥着的刚刚擦拭唇角的纸巾,扔进一旁的纸篓,然后把洗好的莓果碟子递给她,一直放在保鲜,不冰,吃着刚好。
“是不是你二哥的狂放吓到你了?”
桑酒:“……”是你吓到我了大哥!!
“没没有,就是有点惊讶……”桑酒呵呵笑,不知道该怎么替二哥洗白伸冤,她怕洗着洗着,把自己洗进去了。
桑公主毅然选择明哲保身,默默吃着黑莓树莓。
桑酌现在的注意力全在‘离经叛道’的桑老二身上,他镜片后的眼眸微眯,推理分析,“我现在最好奇的,是孤狼面具下的真实长相,究竟是何等的天仙绝色,能迷得我们桑老二跨性别恋爱,等晚上,大哥打电话盘问他一番,再和你讲。”
桑酒:“……”最好哥哥的流动红旗,这辈子都得焊死在二哥身上了。
还不清。
根本还不清。
~
夜幕降临。
桑酒一回到酒店房间,连高跟鞋都没脱,立刻拿出手机联系鹤砚礼。
从谈判大厅分开,两个小时过去了,鹤砚礼没回她的微信,没把他的酒店地址发给她。
桑酒直接打电话。
但除了嘟音,以及无人接听的自动挂断,再无回应。
桑酒眉尖紧蹙,点进鹤砚礼腕表芯片的监测系统软件,他的心率,血压,各项受情绪影响的体感指标,都闪烁着警示的危险红点,飙高到吓人的地步。
她指尖冰凉,定位芯片的实时位置。
——鹤砚礼回了酒店。
桑酒无暇责怪鹤砚礼不接电话,又玩冷暴力,怪她。
她深知鹤砚礼现在的精神和情绪都处在失控的状态,担心鹤砚礼胃疼,他不会吃药的,万一疼昏过去……桑酒越想越慌,一边给大哥发信息,说她累了,先泡澡休息了,她睡醒再点东西吃,不用等她吃晚餐。
桑酒几乎是跑出房间,乘电梯下楼,直达私人车库。
大哥早上告诉了她车库的密码,让她想出去玩随便开。
桑酒选了最近的一辆敞篷跑车,飚速赶往鹤砚礼所住的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