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怔怔望着窗纸上交缠的身影,指尖还保持着捂嘴的姿势,连呼吸都忘了。
淑妃娇喘的声音混着牧灏麟低笑,像毒蛇吐信般在寂静的夜里游走。
身后忽然传来衣袂轻响,顾念雪本能地转身,后腰猛地撞进一片熟悉的怀抱。
“是我。”
萧璟煜低沉如钟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宽大的手掌不由分说地覆上她双眼,掌心的温度透过指缝渗进来。
月光掠过他紧绷的下颌线,玄色锦袍下的身躯绷成弓弦,将她严严实实裹进阴影里。
两人屏住呼吸,直到殿内传来令人面红耳赤的声音,确信里面的人没有发现他们,萧璟煜才揽着她的腰,足尖轻点,如夜枭般无声掠出偏殿。
待回到西院,顾念雪仍觉耳中嗡嗡作响,直到门闩 “咔嗒” 落锁的声音传来,才猛地回神。
“阿煜,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案上烛火摇曳,将萧璟煜的影子投在墙上,轮廓锋利得像把出鞘的剑。
萧璟煜慢条斯理地解开玄色外袍,玉色中衣领口微敞,露出若隐若现的锁骨。
他走到烛台前,修长的手指轻轻拨弄着灯芯,火苗 “噼啪” 炸开:
“淑妃,是我安插在宫里的棋子。”
顾念雪震惊,下意识后退一步。
“她是暗卫营从死人堆里扒出来的,唯一的任务就是替我盯紧后宫的一举一动,”萧璟煜的声音像淬了毒的刀刃,在寂静的屋内划出冰冷的弧度,“她这些年所享的圣眷荣宠,都不过是我布的局罢了。”
顾念雪盯着他微敞的衣襟,喉头发紧:
“难怪,淑妃的家世如此普通,竟也能在后宫平步青云,爬上妃位。”
萧璟煜又拿起一个蜡烛点燃,火苗猛地窜高,映得他眼底翻涌着暗潮,跳动的光影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明灭,恍若地狱修罗:
“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后宫,棋子的高度,决定着执棋者能看清多远的路。”
“那······也是你让她接近牧颢麟的嘛?”顾念雪攥紧裙角。
“不,是那两兄妹自己找上来的。”萧璟煜冷笑,眼尾勾起的弧度带着嗜血的意味,
“牧菁初先是在她的酒里下了媚药,牧颢麟趁此机会要了她,便自以为得手拿捏住了淑妃的把柄。他笃定皇室丑闻足以让淑妃为了自保而臣服于他,却不知那本就是她求之不得的牢笼。”
“阿煜,你的计划到底是什么?”
萧璟煜敛去眼底的阴鸷,看向她时,早已是满眼温柔,
“我要让这两兄妹再也回不去北疆,这里,就是他们最终的坟墓。”
“你要让淑妃假意臣服牧颢麟,再借她的手对付他们,可若要杀了北疆的皇子和公主,岂是那么容易的事?”顾念雪的声音微微发颤,“要想杀了他们,又不落北疆口实,除非······除非······”
廊外的夜风裹挟着枯叶扑窗,将她后半句话撕成碎片。
萧璟煜凝视着她骤然苍白的脸,烛火在他眼底燃烧出猩红的光:
“就是你所想的那样。”萧璟煜的声音冷静的可怕,“弑君之罪,当诛。”
原来从一开始,这就是场精心设计的局。
“可若要将弑君之罪强加在他们头上,那淑妃,也定活不了。”顾念雪喃喃道。
“她本就是颗死棋,一旦启用,就只有死。这也是她从一开始就知道的结局。”
萧璟煜见她久久不说话,
“你可怕我?” 萧璟煜的喉结滚动,拇指无意识摩挲着她唇畔,像是要将她的表情刻进心里。
顾念雪轻轻摇头,反手扣住他的手腕,掌心贴着他剧烈跳动的脉搏:
“阿煜,你自幼在虎狼环伺中长大,若连这点手段都没有,如何活到今日?若连这点算计都容不下,我又如何配做你的太子妃?” 她踮起脚尖,吻去他眉心间凝结的霜,
“我只要你活着,干干净净也好,沾满鲜血也罢,我都爱你,又怎会怕?”
她将脸埋进他胸口,听着沉稳的心跳声。
萧璟煜浑身一震,喉间溢出压抑的叹息。
他紧紧搂住怀中温软的身躯,仿佛要将她揉进骨血。
过了良久,他才松开手臂,从袖中取出个金丝楠木匣。
“打开看看。” 他的声音还带着未平复的暗哑。
木匣开启的瞬间,金丝累成的镯子静静躺在软垫上,镯身莲花纹栩栩如生,花蕊处的红宝石在暗处泛着妖异的光。
“这是命工部巧匠耗时三月打造,”萧璟煜握住她的手,将镯子轻轻套上她纤细的手腕,“机关触动时可连发三箭。”
他执起顾念雪的手,温热的指腹擦过她腕间肌肤:
“手臂伸直,瞄准目标。” 说着,他对着铜盆轻按镯身花蕊处机关。
三道银光破空而出,噗噗噗” 三声闷响,铜盆中的清水瞬间翻涌成沸腾的漩涡,水花四溅,在青砖上洇出深色痕迹。
“你身子弱,日后若遇到危险,而我又不在身边,便暂用它来替我保护你。”
“这袖箭的威力很强,若是在箭上再加些见血封喉的毒药······” 她下意识呢喃,突然被萧璟煜灼热的眼神烫得说不出话。
“雪儿聪慧。”他俯身,温热的唇擦过她耳畔,“明日秋猎,无论发生什么,都必须以自身安危为重 。”
顾念雪抬眼望向萧璟煜,烛光勾勒出他完美的下颌线,像是在雕琢一件稀世珍宝。
“好,我答应你。”
——
翌日,皇家围猎场上,晨雾尚未散尽。
苍青色的山峦笼在薄雾里,似一幅水墨长卷。
宣璟帝身披龙纹大氅,望着场中跃跃欲试的众人,目光扫过静立一旁的萧璟煜,眉头微蹙:
“太子为何还不换装?”
萧璟煜执礼甚恭:
“回父皇,雪儿有孕在身,身子尚虚。听闻柔妃娘娘向父皇力荐,执意要她参加秋猎。儿臣实在放心不下,只好守在她身边。”
他话音未落,场中气氛陡然凝滞,众人的目光齐刷刷落在宣璟帝身边的柔妃身上。
柔妃身穿藕荷色骑装,外披雪白狐裘,听到这话,指尖捏着帕子的力道骤然收紧。
她莲步轻移,盈盈拜倒在宣璟帝身侧,眼尾泛红,泫然欲泣:
“臣妾不过是想着,太子妃整日闷在屋中,对身子和胎儿都不好。臣妾一片好心,没想到却被太子殿下误会······”
说着,晶莹的泪珠顺着脸颊滚落,沾湿了手中的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