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羽宁不知怎么就回到自己的闺房了,只是有些痴傻,原本明亮的眼眸中黯然无光。
不!小姐眼中或许还是有光的,却只是莹莹泪光……
晴儿一脸担忧的看着自家小姐,忧心忡忡道:“小姐,你……”
她想张嘴说些什么,却不知道该如何劝说自家小姐。
她跟自家小姐许多年了,却从未见过自家小姐如此哭过。
她自认很了解自家小姐,在她眼中小姐是外表温婉,内心却极其坚韧的。
从没有人可以让自家小姐有如此黯然伤心之时,也从未有过如此的失魂落魄之际。
晴儿低头不言语,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她觉得自己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看着自家小姐黯然伤心,失魂落魄。
“晴儿。”上官羽宁忽地愣愣喊了一句。
“晴儿在的。”晴儿惊喜抬头,看向小姐,以为是自家小姐想通了。
只是上官羽宁喊了一句之后,就不再言语了,又开始愣愣发呆。
晴儿眼中露出失望,一直看着小姐。
过了良久,上官羽宁望着窗边明月,自言自语道:“子乾……你那么神武的少年,也会战死沙场吗?”
“会吗……我想去陪他……”
晴儿一把抓住小姐的手,死死握住,拼命摇头,眼中带着泪光看着小姐:“不!”
“不!”
“小姐!你千万别这么想!也千万别做什么傻事!姑爷他只是失踪了而已,失踪了并不代表战死了!”
“万一他还回来找你呢?”
上官羽宁任由晴儿握着自己的手,愣愣摇头,自言自语道:“他真的还会回来吗?”
“会的!会的!”晴儿噙着泪花,拼命摇头。
她真的可以从小姐身上感受到那种由内向外流出的极致悲伤。
那种悲伤好像凝成了三千弱水,人溺其中,不可自拔,不可自救。
晴儿向前一步,抱住了自家小姐,抱住了小姐因悲伤而微微颤抖着身子。
“没事的,会没事的。”晴儿轻轻拍着小姐的背,轻声安慰。
这种安慰好像雨水滴落入鸿湖,除了荡开些许涟漪外,溅不起半点水花,无力亦无用。
突然间,晴儿想到了什么,松开自家小姐,大步跑到窗边的桌案前,拉开抽屉,从里拿出一根被黄绸包裹仔细的紫竹笛。
晴儿举着紫竹笛,在小姐面前挥了挥,激动道:“小姐!笛子还在的,姑爷肯定还在的。”
上官羽宁僵硬地抬头看着晴儿手中的紫竹笛,目光落在了笛尾处。
那里刻着两个字——乾宁。
紫竹笛在月光的映衬下泛着淡淡的紫金微光,将她眼中的泪光也映成了紫金色。
上官羽宁愣愣的从晴儿手中接过紫竹笛,手指摩挲着笛尾的两个字。
她不由得将笛子置于嘴边,轻轻吹动起来。
这是一首她从未吹过的曲子,或许都不能称为曲子,只是一段音律罢了。
可就一段这音律,极尽悲伤。
那夜一曲思君谣,愿君早归。
今夜一段无名曲,愿君守诺。
月光下,身心俱憔悴的少女,回头望向晴儿,惨然一笑:“晴儿,你说的对,他一定会回来的!”
晴儿泪水止不住的从脸颊滑落,拼命点头。
她知道……自家小姐不会再想着去做傻事了,因为有了一丝微渺的希望。
在极尽悲伤的弱水之上,有一丝微渺的希望作舟而行,这就足够了。
不知何时,天边明月被乌云遮蔽,雨水滴落继而骤雨如瀑,白雨跳珠乱入窗。
上官羽宁站在窗边,脸上有水滴滑落,分不清是流出的泪,还是溅来的雨。
她紧紧握着紫竹笛,轻笑道:“我答应过他的……”
“多久,我都等着。”
“我陪小姐等着。”晴儿走到她身边,伸手将窗户关好。
上官府邸的另一边,上官岳独自一人在这骤雨雨幕中撑伞而行。
雨落狂流,雨水顺着伞边滑落,他已经走到了府邸中央的鸿湖边。
上官岳抬脚踏入湖中,身上浮现阵阵蓝光,随着锦衣摇摆,带着他迅速沉入湖底。
上官岳整理好自身心情,打开了隐藏在湖底之中的小洞天。
洞天中央有水潭,水潭中央有碧玉莲台,上官家的老祖宗上官惊鸿端坐于此。
上官惊鸿白发垂落,头也不抬地说道:“上官岳,这个月的龙纹精钱少了许多。”
上官岳恭敬地跪了下来,用力叩首,俯首说道:“子孙自然不敢怠慢,只是我们的上官家此时已是逆水行舟。”
上官惊鸿撩开面前白发,睁开一双浑浊的眼眸看着跪在地上的子孙,冷冷开口道:“有事直说。”
上官岳说道:“大玄皇帝闭关,如今太子监国,对我们这些士家大族极其不利,出台了很多政策削弱我们其权势,上官家罢黜官员极多,亦损失大批神仙钱。”
“他一个小娃娃安敢如此?”上官惊鸿白眉一挑,“天下的士家大族握着天下近乎八成的财政命脉,他这样做,也不怕出大乱子。”
上官岳头也不敢抬,小声说道:“自从神仙钱颁布流通之后,山上神仙的财政自成一派,也影响山下百姓的财政。”
“大玄朝廷的财政大权已然全然握在自己手中,与我们这些门阀士族无关了,我们现在所掌握的也只有一些微不足道的地方财政罢了。”
上官惊鸿面色冰冷:“我上官家百余年积蓄,他大玄朝廷成立不过数年岂可轻易撼动?”
上官岳抬头直视这位老祖宗,开口说道:“神仙钱已是必需之财,故而可以撼动门阀士族百年基业。”
上官惊鸿目光冰冷,与他漠然对视片刻,缓缓开口说道:“直接说吧,你来找我究竟为了何事?”
上官岳跪地叩头,高呼道:“子孙请老祖宗出山!”
“为上官家,刺杀太子张子坤!”
一语既落,水波乍起。
上官惊鸿白眉紧皱,微微抬手,水潭掀起水波将上官岳掀翻在地。
“你想让你祖宗死不成?”上官惊鸿冷冷喝道。
上官岳闷哼一声,顾不得胸口疼痛,便又跪在地上,急忙说道:“张子坤不死,则其政策不停。太子一死,其余皇子继储君位,其势力尚未稳固,定要与我们这些门阀士族交好。”
“最有可能继储君之位的赤王张子乾失踪,朝堂必然混乱,也就无暇顾及我们,其余皇子相争太子,还定要我们的支持。”
“如果赤王回来,那是最好,他与上官羽宁相识相爱,定会助我上官家!”
“放肆!”上官惊鸿怒喝一声,“你凭什么认为我能动得了这玄朝太子?”
“玄黄帝张衍,玄国师莫莲,你觉得他们二人,你祖宗能打得过谁?”
上官岳急忙回道:“老祖宗有所不知,据可靠消息,张衍身体有疾,已然闭关!莫莲独在仙京城中,从不外出,有山上传言说是在炼剑!”
“而太子已经不在朝堂,在烟州微服私访,身边只有一位老太监陪护,此时就是最好的时机!”
“老太监?”上官惊鸿嗤笑一声,“哦,就是那位修炼血术的大平前任供奉。”
“如果只有他的话,为了上官家我倒是可以出手。”
“只是……此事需要做的极其隐秘。”上官岳说道,“不然就会后患无穷。”
“叶法华你我作茧自缚,你入玄境一场空梦,而我困于潭中数十年……”上官惊鸿抬头看去,忽然说道,“鸿湖之上,有大雨一场。”
又是骤雨如瀑之时,又是雨落狂流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