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氏娘家已经没人,现在她们母女俩相依为命,但在何氏心里想来,魏云宵连自己的闺女都不顾,她何必白白养着赔钱玩意儿,倒不如早早卖了换回几两银子,好讨得二房妻妾几人的欢心。
不然,她们孤儿寡母被赶离这间院子都得没命活下去,反正她这个当娘的已算仁至义尽,买童养媳的这户人家跟她保证,买丫头回去是给家里的傻儿子当童养媳,旦凡丫头机灵点儿,还怕讨不来一口活命的饱饭。
魏云朗的正妻姜氏,淡漠的面容闪过几分凉薄,倒也欣赏何氏当立机断干了件明白事,六丫头是几个孩子里年岁最小,平素干活出不了几分力,眼下多一张嘴吃饭可不就是浪费口粮。
昨儿夜里老太太走了之后,姜氏旁敲侧击点拨何氏几句,话里话外提到何氏如若不做出决断,那么一并发卖的便是她们母女俩,老太太走了,所有女眷的身契都交到了姜氏手里。
该知道她们二房有多恨三房,这几个月容下她们母女已算是仁厚,魏云宵在安国公府落难之事上出了多少分力,她们不知道,要说跟魏云宵没点干系,打死二房所有人姜氏都是不信的。
她便是要看着何氏这个当娘的亲手把闺女卖了,让魏云宵的女儿也尝尝她们二房心里的痛。
魏铁兰根本受不住亲娘三番几次的抨击,脑子昏呼呼的小小的身板也跟着摇晃起来,见此,何氏立马向院子里那对夫妇使眼色。
中年夫妇立马上前,老汉一把将小丫头扛到肩上,妇人瞅了眼丫头的身段,觉得丫头身子轻薄了些许,要不是瞧着小丫头曾是娇养的贵小姐,他们家可不愿要。
何氏满脸期待的冲妇人笑道,“这位娘子,您看丫头已经给你们了,那个银子——。”
妇人闻言,撇了撇嘴佯装不情愿的从衣袖里掏出十五两的碎银,给到何氏手里,“拿好了,从此这丫头就跟你没干系。”
“是是是。”拿到银子的何氏应笑点头,“你二位放心好了,日后这丫头就是你们家的媳妇。”
院子里围在一块做针线的小姑娘们,眼见何氏收下了十几两碎银,登时眼睛就亮起,她们已经许久没开过荤腥,不由得纷纷看向嫡母姜氏。
便连魏云朗的两名妾室,隔着老远也紧盯着何氏攥在手里的碎银,眼看着何氏亲手把自己生养的闺女卖给底下的庄户,脸上的嘲讽之色愈发浓烈。
从前何氏在国公府时,没少给她们下绊子,端着正室娘子的名头不把她们二房的妾室放在眼里,自从来了这个地方,以往她们受过的气加倍还到了何氏的身上,眼下看见何氏在她们面前唯唯诺诺的样子,莫明觉得心头爽快。
至于这两名年老珠黄的妾室为何能被姜氏容下,到底是因为她们在姜氏手底下讨了多年的生活,不念及半点情份,也得念及她们识趣,早早将夹带私藏的几样珠钗交给姜氏。
何氏千恩万谢的将那对夫妇送出院门,回头撞上姜氏凄厉的眼神,心底猛然打了个激灵。
姜氏放下手里的搓衣板起身,捞起身前的破旧围裙擦去手上的水渍,等着何氏将银子送来。
在姜氏的目光注视下,何氏必恭必敬的将银子送到她手上,半点不敢藏私,毕竟她的身契在姜氏的手上,生怕惹急了姜氏,下一个发卖的就是她。
“嫂子,我……我都按你的意思办了,卖铁兰的银子也都交给你了。”
妾氏掂了掂碎银,淡淡瞥了眼何氏,冷声道:“站着做什么,以为给了这点钱就不用干活了?”
何氏又被姜氏吼了个浑身一哆嗦,赶紧撸起袖子接替姜氏浆洗的活计,“嫂子说的是,我这就干活。”
见状,姜氏所出的两闺女立马放下针线,围着她笑道:“娘,今儿我们能吃上肉了吗?”
“娘,我去挑柴火今晚烧饭用。”
姜氏只有在面对两闺女时,脸上才会露出舒心的笑,想她可怜的闺女,曾经是京中王公贵胄都难以高攀的贵女,如今家道中落跟着她这个当娘的在这破地方过苦日子,还有她尸骨未寒的几个儿子,年纪轻轻便跟着他们老子去了。
思及此,姜氏瞟向何氏的眼底里,再度腾升起一股浓烈的怨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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买走魏铁兰的那对夫妇住在不远处的一座村庄,他们家的傻儿子今年十五有余,因为智力不全不能自理,根本讨着个婆娘。
他们也曾想过在乡下买个童养媳,又嫌弃乡下的丫头粗鄙,生怕哪日他们不在了,买来的婆娘虐待他们的儿子,机缘巧合得知何氏卖女,想着曾是贵家小姐出身的丫头总是有些教养,不至于将来伤了他们的宝贝心肝。
这会子满心欢喜的把丫头扛回家,好的让宝贝儿子心里欢喜。
魏铁兰脑袋朝下的被老汉扛在肩上,随着老汉走动的颠簸,本身还晕呼呼的小姑娘渐渐清醒过来,立马扎挣摆脱束缚。
“放我下来,快放我下来,我不要给你们当童养媳,我不要……,呜呜呜,娘~救我,娘……。”
闻言,妇人不悦地拧起眉头,厉声喝斥,“吵什么吵,你娘已经收了我们的银子,现在你不愿也得跟我们走,若是个老实听话的,老娘心情好了还能赏你一口饭吃,不然,仔细你的皮!”
魏铁兰被妇人这声暴喝,吓得脸色更加苍白,眼泪不停的划过眼角额头,“不要,我不要……呜呜呜……。”
奈何她一个七八岁的小丫头,根本不敌老汉的力气,任凭她如何挣扎都无法摆脱,握紧的拳头砸在老汉的后背,对于老汉而言婉如挠痒痒般轻巧。
荒凉的郊野不断回荡小姑娘绝望的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