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奉天殿。
萧帝威严端坐在上首龙椅,睥睨大殿两旁规矩而立的众朝臣,以及近殿叩谢的新科进士。
一甲三子恭恭敬敬的领着后头的进士叩拜行礼,要说,本届皇榜刷下近半殿试学子,可把好些个在场的朝臣气得心窝子疼。
眼睁睁看着势在必得的门生无缘皇榜,换谁能不气,萧帝还听说,昨儿个城里的几家药坊铺大夫,个个忙得脚不沾地,前脚从东家大臣门里出来,后脚又被西家大臣请入府。
尤其是两朝元老的朝臣,今早上朝个个都提不起精气神,或是在暗地里咬碎了一口银牙,无他,因为他们几家豢养栽培的门生一个没中。
要说这里头没有萧帝的意思,打死他们都不相信,更知道,萧帝不再跟他们玩暗的了,明目张胆的撕开彼此间的遮羞布。
早些年,即便萧帝争夺储位,可朝堂上不少老顽固仍是看不上他弑兄杀弟的作为,尤其是先帝在位时,时刻抵防萧烨一言不合连他这个做老子的也不放过。
毕竟当年做的亏心事,让年将就木的先帝在二子面前露了怯,防他更是跟防贼一样,明里暗里无不在加固手底下心腹朝臣抵触萧烨,稳固自己的保皇势力。
先帝更是在魏国公府送来,遗失在外多年的私生子时,还曾起了废储重立的心思,父子俩在高位上暗暗斗了近十年,驾崩前也不忘恶心二子一把,给私生子祺王留了道保命圣旨。
而先帝留下的老顽固,仍渗透在朝堂,早就历练成人精的他们深知,只要萧帝在位的一日,便不可能将他们视为心腹,却也轻易动不了他们。
毕竟,盘踞在朝堂多年的他们早已根深蒂固,牵一发而动全身的道理,天子不可能不懂。
除了先帝留下来的老顽固,还有诸位皇子的母族势力,可以说,贵为天子的萧帝要没点铁血手腕,这龙椅他坐不稳。
萧帝心情很好的欣堂众大臣憋青的脸色,早朝以前他还多吃了半碗燕窝粥,他心情爽,看谁都顺眼。
从前没得过萧帝好眼色的皇子母族,今日破天荒看见萧帝居然给了他们几分笑脸,要不是在早朝上,他们真想揉揉眼睛,确认自己没有看错。
按以往的惯例,众位新科进士得了天子金口玉言的勉励,便是各就各位回家洗洗迎接三月的假期,之后该入翰林的入翰林,该下放做地方小吏的做小吏。
不曾想,大伙等来的是萧帝不按常理出招的一道道圣旨,不说满朝新科进士个个人都傻了,皇子母族的大臣险些没能压住气性当庭跳脚。
他们好不容易为自家外孙择扰出来的人才,怎的都被下放到地方,而且还是一个不留!
是的,没错。
萧帝大手一挥,本届新科进士从二甲三甲一个不留,全都给朕滚到各地方去任职。
这无疑是斩断了门生中榜朝臣培养心腹的根本,先不提三甲,二甲留在京中,他们仍可从中细细运作,尽快把人拉扯起来。
眼下全都放出去,萧帝安的什么心,简直昭然若揭!
而一甲状元,探花,榜眼,全都不是他们的人。
用大臣们的话来讲,状元就跟牛皮癣一样难缠,探花是定远候府庶长子宁淮之,提起这个庶长子,谁想到他能考上一甲,现在再去打秋风,以定远候的秉性,不得把他们个赶个的扫地出门。
至于榜眼,同样是个难缠的玩意儿,这厮乃是五城兵马司指挥使的嫡孙,不得不说,在场的文臣从前有几个瞧得上武官,关系自然就不亲近。
哪怕宁候与指挥使一直保持中立,眼下两家人的孩子考中一甲,搞不好就从中立变成保皇。
即便早前,这俩人在会试榜单稍微靠前,可任由这些朝臣把脑瓜摔成八瓣,也不会有一瓣想到武将之子考上恩科一甲。
而他们花了大价钱养出来的,竟是一群饭桶!
满堂暗暗的惊异声,属老顽固派的臣朝最高兴,精气神死灰复燃般,个个都掉起了嘴角。
得嘞!
本届科举各路大臣都办了个寂寞,大家都没得好,公平!
即便如此,但还有那不死心的朝臣,把目光放在【牛皮癣】身上,怎么说,姓贺的这厮在朝中无亲无依,入了翰林也不过是那六品修撰。
读那么多书,该也知道背靠大树好乘凉的道理。
年庚可不管那个,心情美滋滋的低头多看几眼,拿到手的入职帛书,心想媳妇看了一定高兴。
同他一样高兴的还有探花宁淮之,以及年仅十七岁的榜眼裴书臣。
由萧帝一手调剂的风波,使得进士们游街时,除了一甲三子笑得跟朵花儿似的,余下进士个个耷拉着脸,活跟上刑场一样。
锦绣带着孩子等在天香楼厢房,晌午时分,总算等到游街的队伍,道路两旁簇拥着凑热闹的老百姓,场面无比喜庆。
孩子们个个趴在窗口往下高呼,一声声【爹爹】、【姨父】、【小阿爷】的喊着,欢声笑语间,皆是最纯粹的自豪与高兴。
年庚志得意满的冲楼上厢房挥手,眼看当家男人为她和孩子拼来的前程,锦绣内心满足,喜形于色。
直到贺年庚的背影,渐渐被后头的进士淹没在视线外,锦绣和魏娘把孩子们都从窗台前的长案上抱下来。
“好了,你们爹爹走远了,晚些时候回府让你们看个够,快回到桌上吃饭。”
“嗯嗯。”一群孩子,呼啦啦回到席面上。
今日,杜氏和海氏也带着孩子一块来增长世面,当下欢声笑语,真诚祝福。
“大哥真厉害,这阵子我在铺子里常听人说起,考科举就跟千军万马过独马桥一样难。”杜氏说。
海氏笑道,“可不是,阿爷还在的时候,便常在家里说,年庚大哥是族里这辈兄弟里,脑子最聪明的。”
“要我说,还得是大嫂好福气。”
“可不是,大嫂也有本事,瞧瞧,大嫂拉扯咱大家做买卖,同样风生水起。”
锦绣听着两个族里妯娌的恭维,脸不红气不喘全盘接下,心想,旁人看到的都是漂亮的明面,又怎会知道,她和年庚为了今日,花费了多少努力功夫。
总归,结果是好的!